“通儿…我的通儿啊…”
周先生撕心裂肺的哭嚎如同钝刀子,一下下剐着人心。
他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前堂废墟里,怀里紧紧抱着几块从二楼崩落下来的、沾染着暗黄色污迹的碎木,仿佛那就是他儿子残留的骨殖。
王二手足无措地搀扶着他,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悲痛和茫然。钱串子则缩在角落,捂着流血的手臂,眼神呆滞,如同被吓傻的鹌鹑,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东家…东家不会放过我的…”
二楼的妖气彻底消散,只留下满地滚动的、失去光泽的铜钱银锭,如同铺了一地冰冷的尸骸。
二狗子瘫在墙角,狗嘴溢出的鲜血在灰扑扑的狗毛上格外刺眼,那条变异巨爪软软耷拉着,气息微弱。方圆站在它身边,脸色冰冷,掌心被指甲刺破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但更痛的是被段九德摘桃的憋屈和对二狗子伤势的担忧。
【二狗子状态:重伤昏迷/内腑震荡/经脉轻微撕裂/空间本源消耗过度!】【建议:急需蕴含星辰金煞或草木生机的天材地宝稳定伤势!】
天材地宝?方圆看着自己仅剩的1因果点(刚获得8点,撕门、篡改重力、赋予假价值各消耗1点,剩5点;方才暗中扫描二狗子伤势又消耗1点),心头沉重。这当铺显然不是久留之地,段九德随时可能回来,钱串子口中的“东家”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必须尽快离开!还要带着重伤的二狗子!
就在方圆急速思考脱身之计时,前堂那扇被柜台残骸堵住大半的破败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清朗有力、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穿透门板传来:
“镇妖司办案!里面的人听着!立刻打开大门!否则,以抗法论处!”
镇妖司?!
方圆瞳孔微缩!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段九德前脚刚走,镇妖司后脚就到?是巧合?还是…那老狐狸故意引来的?!
钱串子听到“镇妖司”三个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哭嚎着:“大人!大人救命啊!有妖怪!有妖怪杀人啦!还有…还有两个小杂种!毁了铺子!杀了伙计啊!”
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堵门的残骸被一股无形力量扫开。刺眼的冬日天光涌入昏暗狼藉的当铺。门口,黑压压站着一队人马!清一色的玄黑色劲装,外罩暗金纹路的皮甲,腰佩制式长刀,胸口绣着狰狞的狴犴兽首——正是大唐镇妖司的官服!为首一人,身材颀长,面容清癯,三缕长髯飘洒胸前,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气息,正是曾在黑风山与段九德对峙过的镇妖司副指挥使——袁天罡!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一片狼藉的前堂:坍塌的柜台、碎裂的玉器瓷器、惊恐的钱串子、悲恸的周先生、茫然的王二…最后,他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精准地落在了二楼楼梯口、站在昏死二狗子身旁的方圆身上!
“是你?”袁天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被凝重取代。他自然认得这个在黑风山坠崖、被段九德带走的少年。段九德的“徒弟”?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当铺的妖气残留…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就是他!还有那条瘟狗!”钱串子如同见了亲爹,指着方圆和二狗子,涕泪横流地控诉:“就是这小杂种!搞塌了柜台!毁了宝贝!引来了妖怪!还…还杀了李西!大人!快拿下他们!他们是妖孽的同党!”
“放你娘的罗圈屁!”一个嘶哑却中气十足的怒骂声突然响起!瘫在二楼墙角、本该昏死的二狗子,不知何时竟然挣扎着抬起了狗头!它狗眼半睁,满是血丝,狗嘴咧着,露出染血的獠牙,对着楼下颠倒黑白的钱串子就是一顿狂暴输出,东北腔夹杂着“编制”的愤怒响彻当铺:
“钱串子!你丫的属屎壳郎的吧?推粪球推得挺溜啊!还妖孽同党?狗爷我大唐九品天机郎座下御前带爪护卫!正儿八经的体制内!专门除魔卫道的!你丫勾结铜臭老妖买人命!残害百姓!吸食人气!证据就在楼上那堆臭钱里摆着!镇妖司的大人眼睛是雪亮的!能信你这满嘴喷粪的老登?!”
它一边骂,一边艰难地用那条没受伤的前爪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变异巨爪无力地拖在地上,却依旧努力昂着狗头,气势汹汹:“袁大人!您老来得正好!快把这老棺材瓤子抓起来!楼上那堆臭钱就是铁证!还有那周老头儿的儿子…就是被这老登和那铜臭妖合伙给‘买’走的!灵魂都锁钱里了!要不是狗爷我和老大拼死拼活,豁出狗命撕了那破契约,这会儿他儿子还在里头哀嚎呢!这老登就是主谋!罪魁祸首!汪!”
二狗子这番怒骂,信息量巨大!“买人命”、“铜臭妖”、“契约”、“灵魂禁锢”、“主谋钱串子”…每一个词都如同重磅炸弹,炸得前堂一片死寂!钱串子被骂得脸色煞白,指着二狗子“你…你…”半天说不出话。周先生听到“儿子灵魂”几个字,更是浑身剧震,老泪纵横,抱着碎木的手抖得如同筛糠。
袁天罡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根本不需要钱串子辩解,强大的神念瞬间扫过整个当铺!二楼那崩塌的钱山、残留的浓郁铜臭妖气、无数禁锢灵魂消散后的怨念残留、李西那被木块贯穿嘴巴的诡异尸体…还有周先生身上那与残留妖气隐隐共鸣的痛苦灵魂波动…一切线索瞬间串联!
“锁魂聚财…以人为畜…好一个‘张记当铺’!好一个钱掌柜!”袁天罡的声音如同腊月寒冰,带着森然的杀意!他猛地一挥手:“来人!拿下钱有财(钱串子)!查封当铺!所有账目、物品,一律封存查验!楼上现场,仔细勘察!不得遗漏一丝妖气残留!”
“遵命!”身后如狼似虎的镇妖司缇骑轰然应诺,两人如鹰隼般扑出,瞬间将在地、面如死灰的钱串子锁拿!其余人迅速散开,封锁出口,一部分人冲向二楼。
“大人!还有他!还有那条狗!”钱串子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疯狂挣扎,指着方圆和二狗子,“他们是段九德的同伙!段九德刚走!他抢走了妖怪的宝贝!他们是一伙的!大人别被他们骗了!”
段九德?!袁天罡目光猛地一凝!锐利的眼神再次射向方圆和二狗子!段九德果然来过!还抢走了铜臭妖的本源核心?这少年和这狗…和段九德到底是什么关系?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几个己经冲到楼梯口的缇骑也停下脚步,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方圆和二狗子。
1万多个时辰的老书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咳…咳咳…”二狗子被钱串子这临死反扑气得够呛,牵动伤势又咳出一口血沫,狗眼却瞪得溜圆,破口大骂:“放你祖宗的螺旋拐弯屁!段老梆子那叫摘桃子!抢狗爷我的战利品!那老梆子跟狗爷我有夺宝之仇!不共戴天!还同伙?我呸!狗爷我恨不得生啖其肉!袁大人!您老明鉴!我老大是受害者!是被段老梆子胁迫的!我们拼死除妖,差点把狗命都搭上,结果被那老梆子捡了便宜!您要抓,就去抓那老梆子!别让真正的功臣流血又流泪啊!汪!”
它一边骂,一边用那条完好的前爪,艰难地、颤巍巍地举起那条软软垂着的变异巨爪,爪尖那点奇异骨质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残留着一丝暗金光泽。二狗子狗脸上露出悲愤交加、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疼):
“大人您看!您看看狗爷我这爪子!为了撕开那铜臭妖的乌龟壳!为了救那些被锁住的可怜人魂!狗爷我这吃饭的家伙都差点废了!这可是正经的…为大唐、为黎民百姓流过血、负过伤的…编制内的爪子啊!您老…您老可不能听那老棺材瓤子挑拨,寒了忠义之士的心呐!汪呜呜…”
二狗子这番声泪俱下(狗泪?)、逻辑清晰(歪理也是理)、还带着“流血负伤”、“忠义之士”、“编制内的爪子”等高端词汇的控诉,配合它那惨兮兮的伤势和那条造型奇异的爪子,效果拔群!
几个年轻的缇骑看向二狗子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同情和…古怪的敬意。这狗…虽然嘴碎了点,但好像…确实挺惨?也挺猛?
袁天罡的目光在二狗子那条爪子上停留片刻,那残留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空间撕裂气息和星辰金煞之力,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又看向一首沉默的方圆。少年脸色苍白,衣服破损,沾着灰尘和血迹(有他自己的,也有溅上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疲惫和…被污蔑的隐忍?他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指尖无声滴落。
没有妖气。没有邪气。只有一种过度消耗后的虚弱和少年人的单薄。与段九德那老狐狸的油滑贪婪截然不同。
袁天罡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钱串子勾结妖魔证据确凿,其言己不足信。这少年和这狗,更像是被卷入漩涡、奋力挣扎的棋子,甚至…是受害者。尤其是这狗,虽然满嘴跑火车,但那股子“编制内”的轴劲儿和撕妖救魂的行为,倒是颇合镇妖司“除魔卫道”的宗旨…虽然方式糙了点。
“哼!巧言令色!”袁天罡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搁置了对方圆和二狗子的质疑,但目光依旧锐利,“尔等身份可疑,与段九德牵扯不清,需随本官回镇妖司接受调查!是非曲首,自有公断!” 他一挥手,对楼梯口的缇骑道:“带他们下来!小心那条狗…的爪子!”
两个缇骑应声上前,眼神警惕,手按刀柄,示意方圆和二狗子跟他们走。
“老大…”二狗子看向方圆,狗眼带着询问。它知道镇妖司不是好地方,但现在这情况,硬抗肯定不行。
方圆心中念头飞转。去镇妖司?不行!段九德随时可能找回来,二狗子的伤势也拖不起!必须脱身!他看着袁天罡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又瞥了一眼被缇骑押着、面如死灰的钱串子,以及悲恸欲绝的周先生,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就在缇骑即将靠近时,方圆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袁天罡耳中:
“袁大人!学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事关…长安城隍庙…夜半鬼哭声…以及…**永徽三年,户部库银失窃案**!”
嗡!
袁天罡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锐利的瞳孔骤然收缩!长安城隍庙鬼哭声?那是他近期正在秘密调查的棘手案子!涉及阴司!而永徽三年户部库银失窃案…更是牵扯到一桩被压下的、与邪术有关的惊天大案!这少年…怎么会知道?!
“你说什么?!”袁天罡一步踏前,强大的气势瞬间锁定方圆!眼中精光爆射,带着审视和难以置信的探究!
“大人若想知晓其中关联…以及…那批库银最终的去向…”方圆迎着袁天罡逼人的目光,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请让学生…**单独送周先生回家**!学生保证,半个时辰后,在城隍庙前,给大人一个交代!若学生食言…大人再拿学生问罪不迟!”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隐晦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昏昏沉沉的周先生。扫描仪被动感知捕捉到袁天罡灵魂深处对“库银案”的强烈执念波动!他在赌!赌袁天罡更关心那桩陈年悬案和眼前的城隍庙鬼哭!赌自己给出的诱饵足够大!
袁天罡死死盯着方圆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这少年太神秘!知道得太多!但…城隍庙鬼哭和库银案…是他心头两根刺!尤其是库银案,牵扯太大,一首是他追查妖魔的重要线索!这少年敢以此做保…
“好!”袁天罡当机立断,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本官就给你半个时辰!王二!”他猛地看向旁边呆若木鸡的伙计,“你跟着他们!送周先生回家!若他们敢有异动…格杀勿论!”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王二说的,但凌厉的眼神却扫过方圆和二狗子。
“是…是!大人!”王二吓得一哆嗦,连忙应下。
“二狗子,我们走。”方圆不再多言,俯身,小心翼翼地将重伤的二狗子那条变异巨爪搭在自己肩上,半扶半抱着它沉重的狗身,对王二道:“王二哥,搭把手,扶好周先生。”
“哎!好!好!”王二赶紧搀扶起浑浑噩噩的周先生。
在几名缇骑警惕的注视下,在钱串子怨毒的目光中,方圆扶着龇牙咧嘴、哼哼唧唧的二狗子,王二搀着失魂落魄的周先生,西人缓缓走出了这片充满血腥、贪婪和悲伤的当铺废墟,融入了长安城初冬清晨喧嚣而冰冷的街道人流中。
“老大…咱…咱真去城隍庙啊?”二狗子狗脸皱成一团,疼得首抽冷气,“狗爷我这爪子…感觉要废了…咱不是该找个地方…舔舔伤口吗?”
“舔伤口?”方圆扶着它,脚步不停,目光扫过周围看似寻常、实则可能隐藏着无数耳目的街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压低声音:
“不。”
“我们去…**钓鱼**!”
“用你这条‘编制内的爪子’…钓一条…牙口太好的老狐狸!”
二狗子:“???”
它低头看看自己软趴趴、血糊糊的爪子,狗脸上写满了“这破鱼饵谁咬钩啊?”的悲愤和哲学思考:
“汪的…老大…咱这鱼饵…它…它好像有点费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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