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赞颂猜走了，留下一个死局。
章北北瘫在藤椅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震得他耳膜发疼。店里明明闷热得像蒸笼，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可他骨头缝里却往外冒着寒气，冷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旧报纸，像块烧红的烙铁，静静躺在柜台上，烫得他眼睛疼。旁边，那枚九尾狐阴牌依旧散发着幽幽的冷光，那暗红色的石头眼睛，仿佛带着一丝嘲弄，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选吧，供奉我？还是…等着变成“材料”？
“材料”…
章北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差点吐出来。阿赞颂猜抚摸那块惨白人骨时的痴迷表情，还有那冰冷的触感、诡异的孔洞和刻痕…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播放。那玩意儿…绝对是人骨做的！而且听他那意思，解咒需要的“材料”，很可能就是类似的、甚至更邪门的东西！
让他去找这种东西？他章北北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在国内也就是个有点小滑头的小市民，顶多卖卖假货坑坑游客，杀人越货、盗墓挖坟这种事儿，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腿肚子转筋！这根本就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要彻底把他变成魔鬼啊！
可不找呢？
阿赞颂猜最后那句话，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心头：“帕婴的怨气会吸的精气神…镜子里…的东西…会走到阳光下…你会变成它们的一部分…或者…新的‘材料’。”
“吸干精气神”…章北北打了个寒颤。他想起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疲惫，精神恍惚，有时候大白天都觉得眼前发黑。难道…这己经开始了吗？
“走到阳光下”…他惊恐地看向柜台后面那面小镜子。此刻光线正常，镜子里只有他惨白惊恐的脸和身后杂乱的货架。但就在刚才阿赞颂猜进来之前，他分明瞥见货架最深的阴影里，似乎有几道比黑暗更浓的影子在蠕动…如果它们真的“走”出来…
“变成它们的一部分”…或者“新的材料”…
章北北不敢再想下去了。巨大的绝望感像铅块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这哪是选择？这分明是两条通往地狱的路！一条是主动跳进油锅，另一条是被恶鬼撕碎了扔进去！
“操他妈的！凭什么是我？！”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章北北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货架上，震得几个佛牌哗啦作响。恐惧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烧得他眼睛发红。他死死盯着那枚阴牌，恨不得抄起锤子把它砸个稀巴烂！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砸了它！一了百了！
管他什么反噬不反噬！老子跟你拼了！
那老东西阿赞颂猜，也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就是吓唬老子，想骗钱！砸了这邪门玩意儿，看你们还能怎么样！
这股蛮横的念头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勇气。他猛地站起来，眼神凶狠地西下扫视，想找个趁手的家伙。目光落在墙角那把劈柴用的旧斧头上。斧头刃口锈迹斑斑，但沉甸甸的，看着就唬人。
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抄起斧头，冰凉的木柄入手，沉甸甸的分量似乎给了他一点底气。他转身，杀气腾腾地走向柜台，眼睛死死盯着那枚九尾狐阴牌。
“妈的！老子受够了！砸了你个王八蛋！”章北北低吼一声，高高举起了斧头！手臂因为用力而肌肉贲张，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就在斧头带着风声即将劈落的瞬间！
“啪！”
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毫无征兆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火花，随即彻底熄灭！整个小店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门口缝隙透进来一点点微弱的天光，勉强勾勒出物品模糊的轮廓。
章北北的斧头僵在了半空中。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毫无章法地乱跳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T恤。
黑暗，死寂。
只有他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
突然！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毫无预兆地从他背后猛地贴了上来！那感觉，就像一大块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腐肉，紧紧贴在了他的脊梁骨上！
“呃…！”章北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惊叫，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猛地想转身，想挥动手里的斧头，但身体却像被冻僵了一样，完全不听使唤！只有眼珠还能艰难地转动。
他眼角的余光，惊恐万分地瞥向旁边柜台上的那面小镜子。
借着门口透进来的那一点点微光，镜子里映照出他身后模糊的景象。
他僵首的身体后面…紧贴着的…不是一个人影！
那更像是一团…蠕动着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而在那团黑暗的上方…模模糊糊地…浮现着好几双…眼睛！
不是一双！是好些双！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像黑暗里窥伺的昆虫复眼！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的漆黑！它们正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章北北惊恐的脸！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他清晰地看到，镜子里自己高举着斧头的手臂…那团紧贴着他后背的黑暗…正像活物一样，分出一缕缕粘稠的黑气，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手臂！那黑气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恶意和束缚力，正一点点地…把他举着斧头的手臂…往下压！
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
这东西有实体！它在阻止他！它在控制他！
“啊——！！”极致的恐惧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章北北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疯狂地挣扎扭动，想要摆脱那冰冷恶心的缠绕！
“哐当！”
斧头脱手，重重地砸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几乎同时，那紧贴后背的冰冷触感和缠绕手臂的黑气，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嗒…滋啦…”
头顶的灯泡闪烁了几下，又重新亮了起来，发出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满地狼藉——掉落的佛牌，翻倒的藤椅，还有躺在水泥地上的那把锈迹斑斑的斧头。
章北北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条离水的鱼。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后怕。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柜台。
那枚九尾狐阴牌，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暗红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反射着幽光，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砸？反抗？
刚才那恐怖的一幕彻底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和反抗的念头。那镜子里密密麻麻的眼睛，那冰冷粘稠的触感，那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束缚力…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反抗，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无比凄惨，甚至死后都不得安宁！
他瘫在地上，目光呆滞地移向柜台上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旧报纸，还有旁边…阿赞颂猜遗留下来的、包着那块惨白人骨法器的黑色油布包。
钱…
人骨…或者那未知的“特殊之物”…
阿赞颂猜冰冷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回响：“想清楚…再来找我。”
章北北的嘴唇哆嗦着，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了他的心脏和咽喉。
他好像…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么，去凑那根本不可能凑齐的天文数字，然后…去面对那比死亡更可怕的“材料”…
要么…现在就等着被吸干，或者变成镜子里那些黑影的一员…
绝望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他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混合着冷汗，流进嘴里，一片咸涩。
他该怎么办？
他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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