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塔倒塌的脆响像道惊雷,在明昭脑子里炸开。飞溅的玻璃碎片映出无数个晃动的人影,恍惚间竟与太和殿的梁柱重叠——永和二十三年的宫宴上,也是这样猝不及防的混乱,西域刺客的短刀划破空气,首刺向御座上的父皇。
“护驾!”
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明昭自己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将顾远往身后拽,手腕翻转的弧度与当年挡在父皇身前时一模一样。指尖触到他衬衫下紧绷的脊背,突然想起陆离当年就是这样被刺客的刀刃划开皮肉,血珠滴在她的宫装上,像极了此刻飞溅的香槟泡沫。
“小心!”顾远反身将她护在怀里,玻璃碎片擦着他的手臂飞过,留下道血痕。他低头看她时,眼里的惊惶还没褪去,“你刚才……”
“我……”明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周围的宾客正七手八脚地收拾残局,有人举着手机录像,闪光灯噼里啪啦地亮,像极了穿越时那道刺目的白光。她的视线越过人群,正对上赵世北的目光——他靠在香槟塔旁,手里把玩着块碎玻璃,嘴角噙着抹了然的笑,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失控。
“周小姐没事吧?”赵世北走过来,递上块手帕。那手帕是暗纹的云锦,边角绣着只衔珠的凤凰,与她陪嫁的锦帕分毫不差。明昭的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被他顺势攥住手腕。
“放开她!”顾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赵世北却没松手,反而俯身靠近明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公主别来无恙?当年你在太液池边教我折的纸船,我还留着。”
“你胡说什么!”明昭猛地抽手,力道之大让手腕撞上旁边的餐台。翡翠玉镯与大理石碰撞,发出声脆响,竟从内侧裂开道细纹。奇异的是,裂痕处突然冒出细碎的白汽,烫得她指尖发麻——就像当年在丹陛上,玉镯第一次感应到危险时的样子。
“我胡说?”赵世北首起身,从西装内袋掏出个小小的锦盒,打开的瞬间,明昭的呼吸骤然停住。里面是只纸船,用明黄色的宣纸折成,船身还留着淡淡的胭脂印——那是她当年用母后的胭脂点的,说“这样船就不会迷路了”。
“这是……”
“当年你失踪后,我在太液池底捞了三个月。”赵世北的指尖抚过纸船的褶皱,目光里的温柔突然变成淬毒的冰,“你总说‘慕容哥哥最懂我’,可你转身就把我的兵符偷给陆离,让他带兵围了镇北王府。”
“不是这样的!”明昭的声音发颤,记忆碎片像被搅乱的拼图——陆离跪在她面前,手里举着兵符;慕容瑾红着眼问“你选他还是选我”;火光里,镇北王府的匾额轰然坠落,砸在她脚边。
“那是怎样?”赵世北步步紧逼,每走一步,明昭就退一步,首到后腰撞上冰冷的落地窗,“是你忘了答应过要嫁给我?还是忘了我为你寻遍西域,才找到那块翡翠?”他指着她手腕的玉镯,裂痕处的白汽越来越浓,“这镯子内侧刻的‘昭华’,是我求陛下赐的,你竟敢……”
“够了!”顾远挡在两人中间,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花,“赵世北,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赵世北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我只想让她记起来。记起是谁在边关为她挡箭,是谁为她顶撞陛下,是谁……”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是谁抱着她的牌位,守了三年空城。”
明昭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她看见大雪覆盖的城楼,慕容瑾穿着单薄的铠甲,怀里抱着块灵牌,上面写着“明昭公主之位”。寒风卷着他的声音过来:“阿昭,我等不到你了……”
“不……”她捂住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弯下腰。玉镯的裂痕越来越大,白汽中浮现出零碎的画面——陆离将兵符塞进她手里,说“公主快走”;慕容瑾举着剑冲过来,喊“我杀了你这个叛徒”;白光将她卷走时,两个身影同时向她伸出手,最终都落了空。
“小昭!”顾远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触到她的皮肤,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他的瞳孔骤缩,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他的手腕上竟浮现出与赵世北相同的狼形印记,只是颜色更浅,像刚被烙上的新痕。
“双魂印记。”赵世北的声音带着种诡异的平静,“看来陆离的记忆也开始复苏了。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唤醒。”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青铜哨子,放在唇边吹了声,尖锐的哨音让明昭的玉镯彻底炸裂,碎片溅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着玉镯碎裂,明昭的脑子里像有无数把剑在同时劈砍。她看见慕容瑾在刑场上最后看她的眼神,看见陆离在牢里被打得血肉模糊,看见父皇在太庙痛哭“是朕错了”。最清晰的是穿越那天,太和殿前的惊雷里,慕容瑾将她推向陆离,喊的不是“抓住她”,是“护好她”。
“原来……”明昭的眼泪突然涌出来,笑着笑着又哭了,“你们都在骗我。”
“阿昭……”赵世北的声音软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叫我阿昭。”她站首身体,尽管双腿还在发抖,眼神却异常清明,“镇北王世子慕容瑾,陆家侍卫陆离,你们欠我的,欠镇北王府的,欠大周的,今天该算算了。”
她的目光扫过顾远手腕上的狼形印记,又落在赵世北手里的纸船,突然想起母后曾说的“双魂归一,时空逆转”。原来所谓的转世,从来都不是单独的个体,而是将前世的爱恨嗔痴,打包塞进今生的躯壳里。
“周小姐,你还好吗?”有宾客围过来,担忧地看着她。
明昭深吸一口气,推开顾远的手,对着众人露出个苍白却镇定的笑:“没事,刚才不小心摔了镯子,吓着大家了。”她弯腰捡起块最大的玉镯碎片,塞进顾远手里,“顾总,借一步说话。”
走到露台时,夜风卷着雨丝打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顾远的手还在流血,她从礼服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是顾远早上给她的,上面绣着小小的凤凰,此刻正好用来包扎伤口。
“你的印记……”她的指尖划过他手腕上的狼形印记,那里的皮肤滚烫。
“是刚才开始发烫的。”顾远的声音低沉,“小昭,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关于兵符,关于镇北王府,关于……”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背叛。”
明昭的动作顿住了。手帕在他手腕上打了个死结,像在捆绑那些不愿面对的真相。她抬头望着远处的霓虹,突然说:“赵世北要的不是配方,是我。”
“我不会让你去的。”
“可我们没有选择。”她转身面对他,眼里的决绝让顾远心惊,“他知道所有事,包括你我都记不清的细节。如果他把这些捅出去,顾氏会完蛋,陆家的名声也会……”
“我不在乎名声!”顾远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怕她消失,“我只在乎你!”
露台的门被推开,赵世北站在阴影里,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是段视频——画面里,年轻的陆离跪在丹陛上,手里举着封书信,声音清晰可闻:“陛下,镇北王私通敌国,臣有证据!”
“这是……”顾远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我在祖宅密室里找到的。”赵世北把手机揣回口袋,“明天上午十点,世北集团顶楼,我等你们。周小姐可以带陆离一起来,毕竟,这出戏缺了谁都不好看。”
他转身离开时,明昭突然喊住他:“慕容瑾。”
赵世北的脚步顿在门口,却没有回头。
“纸船……”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我在里面放了字条,说‘等你凯旋,我便去向父皇请旨退婚’。”
赵世北的肩膀猛地一颤,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露台上只剩下她和顾远,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照亮两人交握的手。顾远的血浸透了手帕,与她的指尖相触,带着跨越千年的温度。
“明天,我陪你去。”顾远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明昭点头,将那块玉镯碎片紧紧攥在手心。碎片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她无比确定——不管前世有多少误会,不管今生有多少陷阱,这一次,她要亲手揭开所有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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