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无数支冷箭，狠狠砸在奶茶店的玻璃幕墙上。明昭正用棉布擦拭那支银枪，枪缨上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是顾远从密室取出的真品，枪杆上的“昭”字在应急灯的绿光里泛着冷光。
“昭姐，顾总说今晚别打烊，赵世北的人可能会来。”小李抱着应急灯跑进来，电线在湿滑的地板上拖出蜿蜒的水痕，“他说这雨太大，监控可能会扰。”
明昭的指尖在枪杆的刻痕上顿住。窗外的霓虹被雨雾揉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让她想起永和二十三年那个同样的雨夜，陆离也是这样把枪塞给她，说“公主别怕，臣去去就回”。可那次他回来时，肩上插着支淬毒的箭，血珠滴在金砖上，像极了此刻玻璃上的雨痕。
风铃突然发出刺耳的脆响，不是被风吹的，是被人撞开的。三个穿黑雨衣的男人闯进来，靴底的泥浆在地板上踩出凌乱的脚印。为首的人摘下雨帽，露出道横贯眉骨的疤——和当年刺杀父皇的刺客脸上的疤，分毫不差。
“周小姐，赵总请你去喝茶。”疤脸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手里把玩着把折叠刀，刀刃在绿光里闪着寒芒。
明昭将银枪往柜台后藏了藏，抓起吧台上的铜制茶壶：“我不去。”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这是陆离教她的起手式，随时能将茶壶掷向对方的面门。
“别给脸不要脸。”另一个瘦高个突然扑过来，手臂像铁钳似的锁住她的腰。明昭的后脑撞在咖啡机上，钝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也激起了骨子里的狠劲——她猛地屈膝，用尽全力顶向对方的膝盖，同时手肘后撞，正中那人的肋骨。
“呃！”瘦高个疼得闷哼，手一松，明昭己经挣脱出来。她抄起吧台上的水果刀，刀尖稳稳对准疤脸的咽喉，动作快得像道闪电——这是当年淑妃请的女傅教的防身术，专破蛮力。
有点意思。”疤脸非但不怕，反而笑了，“赵总说你会点花架子，看来是我们轻敌了。”他打了个手势，第三个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喷雾罐，按下的瞬间，刺鼻的气味漫过来。
明昭屏住呼吸后退，后腰却撞上了玻璃门。她看见瘦高个正摸向柜台后的银枪，那是陆离的枪，是她的命，绝不能被玷污！
“放下它！”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变了个人。水果刀在手里转了个花，刀尖斜指地面，这是大周侍卫的搏命式，意为“不死不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顾远的身影冲破雨幕，手里还攥着半根断裂的方向盘锁——他显然是一路闯过来的。看到明昭手里的刀，他瞳孔骤缩，随即眼底燃起惊火：“小昭，退后！”
疤脸趁机挥刀砍过来，刀刃带起的风刮得明昭脸颊生疼。她下意识侧身，却被对方的刀柄砸中太阳穴。眩晕中，她看见顾远像头暴怒的狮子，方向盘锁带着风声砸在瘦高个的背上，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暴雨声传来。
“陆离……”明昭的视线开始模糊，手里的水果刀却握得更紧。她想起那年围猎，发狂的野猪扑向慕容瑾，是陆离用身体挡在前面，枪尖穿透了野猪的心脏，也溅了他满身血。那时他说：“公主，有时候杀戮不是为了伤人，是为了护人。”
“找死！”疤脸见同伴倒地，竟从怀里掏出把短弩，箭头淬着幽蓝的光——和当年射伤陆离的毒箭一模一样！
明昭的杀戮本能在这一刻彻底觉醒。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扑过去，左手死死攥住对方扣动扳机的手指，右手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扎进他持刀的手腕。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啊——！”疤脸的惨叫被暴雨吞没。短弩掉在地上，明昭一脚将它踢进柜台底，同时膝盖顶住他的肘关节，只听“咔嚓”一声，对方的手臂以诡异的角度弯折。
顾远解决掉最后一个男人，转身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明昭站在绿光里，脸上溅着血珠，眼神冷得像冰，手里还攥着滴血的水果刀——这副模样，和他记忆里那个在乱军中护着兵符的少女，完美重合。
“小昭……”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明昭这才回过神，水果刀“当啷”落地。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着温热的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才那个狠戾的自己，陌生得让她害怕。
“别看。”顾远冲过来抱住她，用衬衫擦掉她脸上的血，“没事了，都过去了。”他的手在发抖，不是怕，是疼——疼她不得不露出这样的锋芒，疼她在他看不见的岁月里，早己学会了独自厮杀。
警笛声由远及近。小李哆哆嗦嗦地举着手机跑过来：“昭姐，我……我录下来了，他们私闯民宅，还带了凶器！”
明昭埋在顾远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哭了。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委屈——她本可以做那个煮珍珠、调奶茶的周小昭，却偏偏要捡起刀，变回那个在刀尖上跳舞的明昭公主。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过日子？”
顾远的指尖抚过她汗湿的发，声音低沉而坚定：“因为我们欠的债，总得自己还。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他捡起地上的银枪，枪尖的寒光映在他眼底，“当年我没护住你，这次，换我站在前面。”
暴雨渐渐小了。警车停在巷口，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雨雾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影。明昭看着顾远配合警察做笔录的背影，突然明白所谓杀戮本能，从来不是天性，是被逼到绝境时的铠甲。就像陆离当年挥枪刺向刺客，不是嗜杀，是因为身后站着他要护的人。
回到店里时，顾远正用碘伏擦拭她虎口的伤口。消毒水的刺痛让她清醒了几分：“赵世北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稀世珍宝，“但我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赵世北的声音，带着阴狠：“把人‘请’过来，动静越大越好，最好让她……”
明昭的眼睛亮了：“你早有准备？”
“对付慕容瑾，总得留一手。”顾远笑了，眉骨下的痣在灯光下柔和了些，“当年在宫里，你教我的。”
奶茶店的玻璃门还留着撞痕，地板上的血迹被冲刷成淡淡的水痕。明昭看着窗外渐晴的夜空，突然想去煮锅珍珠。红糖的甜香漫出来时，她觉得那些血腥和戾气，仿佛都被这暖甜的气息中和了。
顾远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明天我找人修门。”
“嗯。”明昭搅动着锅里的珍珠，“再装个更结实的锁，最好是……”
“指纹锁，跟我家的一样。”顾远接话时，声音里带着笑意，“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堡垒。”
锅里的珍珠翻滚着，像无数个圆满的句号。明昭知道，暴雨还会再来，敌人也可能卷土重来，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锅冒着热气的珍珠，她就敢拿起刀，也敢放下刀——因为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只会杀戮，是懂得何时该守护，何时该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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