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北的黑色轿车停在奶茶店巷口时，明昭正在煮新一批的桃花珍珠。红糖浆在铜锅里咕嘟冒泡，甜香漫出厨房，却挡不住门外那股带着压迫感的气场——像极了当年镇北王世子带着亲兵闯进东宫，逼她认下"私藏兵符"罪名时的阵仗。
"周小姐，赵总请你过去一趟。"穿黑西装的保镖站在柜台前，递上份烫金请柬，边缘压着狼形纹，与顾远的玉佩同源，只是更显凌厉。
明昭用竹筛捞出珍珠，指尖的水汽在请柬上洇出浅痕："告诉他，我忙着呢。"
"赵总说，您一定会去。"保镖的声音没起伏，"他找到了您母亲的梳妆匣，就在祖宅地宫。"
铜锅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明昭猛地回头，蒸汽模糊了她的脸，却掩不住眼底的惊涛骇浪——淑妃的梳妆匣，当年随母亲下葬，怎么会出现在镇北王府的地宫？
顾远赶到时，明昭正对着请柬发呆。他扫过那狼形纹，沉香木珠子在腕间转得飞快："他想干什么？"
"鸿门宴。"明昭把请柬推给他，指尖点在"地宫开启仪式"几个字上，"慕容瑾最擅长阳谋，明着告诉你他要做什么，偏让你明知是坑也得跳。"她突然笑了，带着点自嘲，"当年他就是这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求娶我，逼得父皇不得不答应。"
顾远的指尖攥得发白："我陪你去。"
"不行。"明昭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他要的是我一个人。你去了，正好中他的计。"她从柜台下抽出个锦袋，塞进他手里，"这里面是假的兵符拓片，他若逼问，你就说我交托给你保管，切记要表现得......"
"像个护不住秘密的叛徒？"顾远接话时，眉骨下的痣泛着冷光。
"像个在乎我的人。"明昭的指尖划过他腕间的狼形印记，那里的皮肤还带着余温，"他要的从来不是真相，是看我们互相猜忌。"
镇北王府祖宅在城郊的山坳里，断壁残垣间爬满了爬山虎。赵世北站在地宫入口，玄色唐装的袖口绣着暗金蟒纹，见明昭独自走来，突然拍了拍手："公主果然有胆识，比当年躲在陆离身后时硬气多了。"
"少废话。"明昭越过他，看向那扇刻着凤凰纹的石门，"梳妆匣呢？"
"别急。"赵世北示意手下打开提灯，光柱扫过石门上的铭文，"你看这行字——'双魂归位，时空逆行'。当年司天监的预言，果然应验了。"他突然凑近，气息拂过她耳畔，"只要打开这扇门，你就能回去，回到永和二十三年，阻止所有悲剧。"
明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回去？回到那个还能看见父皇、母后、还有鲜活的陆离和慕容瑾的时代？这个念头像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代价呢？"她稳住声线，指尖抚过石门上的裂痕——像极了她碎裂的玉镯，"用谁的命换？"
"聪明。"赵世北从怀里掏出个青铜钥匙，形状正是凤凰簪的模样，"需要两个魂魄共振，一个留，一个走。你走，陆离就得留在现代，永远记着失去你的痛；或者他走，你......"
"我不会让他走。"明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当年是他替我顶罪，这次换我留下。"
石门突然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赵世北的眼神亮起来："看来陆离还是来了。"他举起钥匙，对着锁孔，"现在选还来得及，是回去当你的公主，还是留在这煮你的珍珠？"
"我选第三个。"明昭突然笑了，从发髻里抽出支银簪——是顾远送她的防身武器，簪头锋利如刀，"把梳妆匣还给我，否则这钥匙，还有你这身蟒纹，都得留在这里。"
"你以为我没准备？"赵世北拍了拍手，两侧的断墙后突然涌出十几个黑衣人影，手里都握着仿古的弩箭，箭尖闪着寒光，"这些人都是暗卫的后代，练的是镇北王府的独门箭术，当年陆离就是......"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道传来。顾远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衬衫上沾着泥土，胳膊上的绷带又渗了血："放她走。"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要的是我，冲我来。"
"陆离，你总是这样。"赵世北的眼神暗下来，"当年在刑场是，现在也是。"他突然将钥匙扔给明昭，"你选吧，用他的命换回去的机会，还是......"
明昭接住钥匙，指腹触到冰凉的金属，突然将它扔进旁边的深潭。水花溅起的瞬间，所有弩箭同时对准了她。
"你疯了！"赵世北的声音带着震怒。
"我没疯。"明昭迎着箭尖往前走，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的裂缝上，"我母亲的梳妆匣，根本不在地宫，对不对？你只是想逼我做选择，逼我承认更在乎谁。"她看向那些黑衣人，"你们祖上是暗卫，该知道'忠'字怎么写——不是忠于某个人，是忠于本心。"
黑衣人突然骚动起来。为首的老者放下弩箭，对着明昭拱手："小姐说的是。当年我祖父就是因为不愿构陷公主，才被逐出王府。"
赵世北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们......"
"慕容瑾，"明昭终于喊出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声音里带着释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年举报信是假的，兵符是你故意让我偷走的，甚至连父皇的震怒，都是你们演的一场戏。"她从怀里掏出块丝帕，正是在地宫找到的那块，"你怕我真的嫁给西域王子，才用这种方式逼我消失，对不对？"
赵世北猛地后退，撞在石门上。阳光透过断墙照在他脸上，竟露出几分少年时的仓皇："你怎么......"
"因为我终于想起来了。"明昭展开丝帕，鲜血写就的字迹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你说的爱，不是占有，是成全。就像现在，你根本不想让我回去，你只是想让我看清自己的心。"
石门突然发出巨响，缓缓向内打开。里面没有梳妆匣，只有个落满灰尘的木箱，装着镇北王府的账本——记录着当年如何偷偷资助灾民，如何对抗贪官，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这才是你真正想让我看的，对吗？"明昭的声音软下来，"你想洗清镇北王府的冤屈，不是靠时空逆转，是靠这些证据。"
赵世北别过脸，肩膀微微颤抖。顾远趁机上前，将明昭护在身后，却被她推开。
"陆离，帮我个忙。"明昭捡起块碎石，在石壁上写下"镇北王府，忠魂不灭"八个字，力道之大，石屑纷飞，"告诉世人真相的事，得麻烦你了。"她转向赵世北，"至于你......"
"我会把账本交给博物馆。"赵世北的声音发哑，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锦盒，"这个还你。"里面是半块凤凰玉佩，与顾远的那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形状，"当年在地宫捡到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明昭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突然觉得心口的空缺被填满了。晨光穿过石门，照亮三人交叠的影子，像幅跨越千年的画。
下山时，顾远突然停下脚步："你真的不想回去？"
"回去做什么？"明昭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笑靥如花，"那里没有珍珠奶茶，没有外卖，更没有会用手机的陆离。"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这里很好，有你，就够了。"
赵世北的车远远跟着，像个沉默的护卫。明昭回头时，看见他正对着账本拍照，阳光落在他的侧脸，眉骨下的痣竟也柔和了几分。
奶茶店的铜锅还在咕嘟冒泡，桃花珍珠的甜香漫出巷口。明昭系上围裙，看着顾远笨拙地学煮珍珠，突然觉得所谓阳谋，不过是包裹着执念的温柔。就像慕容瑾，用三千年的等待，终于让她明白——最好的爱，从来不是把你锁在过去，而是陪你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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