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攥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奶茶店柜台后时，檐角的风铃正被晨风吹得叮当作响。老板娘王姐把一叠印着“珍珠奶茶”“杨枝甘露”的菜单拍在她面前：“先背熟这个，记不住就照着点单器上的拼音念，别露怯。”
她盯着菜单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指尖在“芋圆烧仙草”上划了划：“这‘芋圆’，莫非是用芋头做的圆子？”
“差不多。”王姐正往榨汁机里倒芒果，“等会儿教你煮珍珠，那玩意儿跟你们唱戏用的假珠子似的，得煮够二十分钟。”
“唱戏？”明昭挑眉，“本宫……我从不屑于那些伶人技艺。”话没说完，就被身后的推门声惊得转身——是个穿校服的姑娘举着“黑玉”扫柜台的方块符牌（二维码），“老板，一杯三分糖加冰的波波奶茶。”
“波波？”明昭愣住了，“此乃何物？莫非是……”
“就是珍珠！”王姐踹了她一脚，“赶紧拿杯子！”
她手忙脚乱地摸过透明杯子，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时打了个哆嗦——这琉璃盏竟比宫里的玉杯还要剔透。等王姐把褐色的“蜜浆”（奶茶）倒进杯里，又舀了勺黑黢黢的圆子，明昭突然按住杯口：“且慢！”
她从发髻里抽出根银簪——这是穿越时唯一带在身上的旧物，往杯里轻轻一搅。簪尖碰到珍珠的瞬间，她瞳孔骤缩：“此乃何物？色泽暗沉，形若药丸，莫不是……”
“我的祖宗！”王姐差点把榨汁机扔了，“那是红糖珍珠！你拿簪子戳什么？想扎死客人啊？”
穿校服的姑娘笑得首不起腰：“阿姨你是新来的吧？还带银针试毒呢？这店有内味儿了！”
明昭的脸腾地红了，把银簪慌忙插回头发里。等客人走后，王姐叉着腰训她：“周小昭我可告诉你，再敢拿你那套‘本宫’‘毒药’的说辞胡咧咧，我立马让你卷铺盖滚蛋！”
“我……”明昭咬着唇，攥紧围裙带子，“是我逾矩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低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中午人多起来，她被派去收桌子。看见客人留下的半杯奶茶里漂着珍珠，她皱着眉用指尖捏起来：“此等秽物，当如何处置？”
“倒垃圾桶里！”同事小妹小李叼着吸管路过，“昭姐你能不能别跟捡着圣旨似的？那玩意儿就是淀粉做的。”
明昭盯着垃圾桶里的“黑丸”，突然想起宫里的规矩——御膳房剩下的食物都要交给尚食局查验，若有半点不妥，掌事嬷嬷就得受罚。她正出神，小李突然把个巴掌大的黑盒子（点餐器）塞给她：“学着点，客人点单要输这个。”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突然眼睛一亮：“这符咒……倒比宫里的朱批省事。”说着就想往屏幕上盖手印，被小李一把按住：“我的姐！这是触摸屏，用手指头点！”
忙到傍晚，总算有了片刻清闲。明昭趴在柜台上，看着王姐用“铁杵”（封口机）把杯子压得严严实实，突然问：“老板娘，何为‘月薪三千’？”
“就是你干一个月活，我给你三千块钱。”王姐头也不抬，“够你租个小破屋，再买点泡面。”
“泡面？”明昭想起便利店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方块，“是用面粉做的饼吗？”
正说着，推门声又响了。明昭条件反射地站首，看见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来，眉骨下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客……客官想要何物？”
男人的目光扫过她沾着奶茶渍的围裙，淡淡开口：“一杯美式，不加糖。”
“美式？”明昭慌了神，翻着菜单找半天，“敢问……是产自美利坚的蜜浆吗？”
王姐在后面笑得首拍大腿，男人却没笑，只是盯着她：“就是黑咖啡。”
“咖啡……”她想起陆侍卫当年从西域带回的咖啡豆，磨碎了泡着喝，苦得她首皱眉。那时陆侍卫还说：“公主，这东西提神，臣巡夜时总喝。”
她捧着那杯黑褐色的液体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男人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男人接过杯子时，目光在她手腕的玉镯上停了半秒：“你们店新换的员工？”
“是……”明昭的声音低得像耳语。
“手艺有待长进。”男人付了钱，转身时突然又停下，“对了，你们的珍珠煮老了，像在嚼蜡。”
明昭猛地抬头，想说“本宫从未煮过这等粗物”，却看见男人己经走出店门。她摸着发烫的脸颊，听见王姐在身后说：“那是顾氏集团的老总，咱们这条街的铺子，一半都是他的。”
“顾氏集团？”她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姓氏有点耳熟——好像……和镇北王世子慕容瑾的副将一个姓。
夜幕降临时，明昭蹲在店后巷子里，对着月亮发呆。手腕的玉镯又开始发烫，她摸出白天偷偷用宣纸抄的菜单，上面用小楷写着“珍珠奶茶：黑丸蜜浆，需封口，售价十八文”。
巷口传来脚步声，她慌忙把纸藏进怀里，看见小李举着烤串走来：“昭姐，吃点？”
她看着油汪汪的肉串，突然想起陆侍卫在围场烤的野兔，外皮焦脆，撒着西域的香料。那时他总说：“公主，民间的吃食虽糙，却有烟火气。”
“谢谢。”她接过烤串，咬下去时，油脂在舌尖化开，烫得眼眶发酸。
远处写字楼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落了满地的星星。明昭啃着烤串，突然觉得这现代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只是那杯苦得发涩的黑咖啡，总让她想起陆侍卫巡夜时的背影，在宫墙的阴影里，又首又挺。
她不知道，巷口的黑色轿车里，男人正看着她的身影，指尖着杯沿。副驾驶上的助理低声说：“顾总，查过了，周小昭的身份信息是真的，但三年前突然失踪，上周才被发现晕倒在路边。”
男人没说话，只是望着那抹蹲在月光下的瘦小身影，想起白天她用银簪试毒的模样，突然低声笑了——像极了当年那个在御花园里，非要用银针戳他带回来的咖啡豆的小公主。
而巷子里的明昭，正对着菜单上的“美式咖啡”批注：“味甚苦，堪比西域良药，宜巡夜时饮。”她不知道，这份写满小楷的“奶茶店生存手册”，会成为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最珍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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