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的青铜门轴转动时，周小昭的白裙扫过台阶上的梧桐叶。她怀里抱着个紫檀木匣，匣子里是连夜誊写的《长门怨》工尺谱，朱砂墨在宣纸上泛着珍珠光泽——这是用失传的“松烟缠珍珠”配方调制的，当年只有御书房才能用上。
“周小姐，这边请。”法警的指引声将她拉回现实。被告席上，赵世北的律师正摆弄着录音笔，金属外壳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像极了当年镇北王府用来逼供的烙铁。
“开庭。”法官敲下法槌的瞬间，原告律师突然举起份版权证书：“法官大人，我方当事人赵世北先生己于三日前完成《长门怨》的版权注册，这是国家版权局出具的证明。”
周小昭掀起木匣盖，工尺谱上的音符在阳光下舒展，像一群苏醒的蝴蝶。“反对。”她的声音清亮，带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这份录音是偷录的，且歌曲本身创作于三百年前，不应受现代版权法保护。”
“三百年前？”原告律师嗤笑，“周小姐是说，您能证明自己活了三百岁？还是说，您有三百年前的乐谱？”
旁听席上响起低低的笑声。赵世北靠在椅背上，指尖转着钢笔，眼底的得意像溢出来的墨汁。他算准了周小昭拿不出实证——那些记载《长门怨》的古籍不是锁在博物馆，就是早己化作灰烬。
周小昭将工尺谱推到陪审员面前。谱子末尾有行极小的篆字：“永和二十三年秋，昭华书于长门殿。”“这是用明代官造宣纸誊写的，纸纹里的暗记可由故宫专家鉴定。”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赵世北骤变的脸色，“至于作曲者——”
她突然从木匣里取出枚玉印，印面刻着“昭华公主章”五个字，龙纹边款与故宫馆藏的公主印鉴分毫不差。“我想，这位三百年前的创作者，应该不介意我代她主张权利。”
原告律师的脸色瞬间惨白。法官示意休庭，让文物专家紧急到场鉴定。
鉴定室里，老教授用放大镜贴着工尺谱的边角，突然低呼：“是‘鱼卵纹’！明代特有的纸浆工艺，现代仿不出来！”他又拿起玉印，在印泥上轻按，盖出的印记与博物馆存档的《长门怨》残本钤印严丝合缝，“连印泥里的朱砂颗粒大小都一样，这绝对是真品！”
赵世北的律师突然站起来：“这可能是高仿！我们要求对周小姐进行测谎，她肯定知道这曲子的来历！”
“不必了。”周小昭突然开口，指尖在工尺谱上轻划，“我可以现场演唱完整版，包括失传的间奏。”她看向角落里的钢琴，“不过，最好能找支瑟琶来。”
法院紧急调来的瑟琶还带着琴箱的木香。周小昭调弦的动作里带着种奇异的韵律，左手按弦的位置与明代《瑟琶谱》记载的“宫商位”完全吻合。当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时，鉴定室里的挂钟突然停摆，指针卡在三点一刻——正是当年她在长门殿弹这首歌的时辰。
“露湿长门秋草生，夜闻私语落阶声……”她唱到间奏时，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公主生存指南 突然用指尖在琴弦上弹出段急促的轮指，像雨滴打在青瓦上。老教授猛地睁大眼睛：“是‘雨打芭蕉’！《乐律全书》里说这是《长门怨》独有的技法，早就失传了！”
唱到末尾，顾远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低沉如古钟：“玉漏催更隔九城，相思一夜鬓如星。”
周小昭的指尖顿在琴弦上。这两句是她从未唱过的，却像刻在骨子里的记忆，顺着顾远的声音自然流淌出来。她转头看向他，发现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是从祖父日记里撕下来的，上面用毛笔写着《长门怨》全词，字迹与陆沉军报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这是三百年前的手稿。”顾远将纸递给法官，“落款是陆沉，当年镇北将军，也是这首歌的传唱者。”
鉴定结果出来时，阳光正透过法院的彩窗，在地板上拼出斑斓的图案。工尺谱是明代真品，玉印是昭华公主私印，连顾远带来的手稿，纸纤维检测都显示为永和年间产物。
“驳回原告请求。”法官敲下法槌，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惊叹，“本案涉及文物保护范畴，建议移交国家文物局处理。”
赵世北猛地站起来，公文包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除了录音笔，还有半块虎符，与顾远的那半拼在一起时，侧面露出行小字：“盗取宫词者，斩。”
“这是污蔑！”他指着周小昭，声音嘶哑，“她是盗墓贼！这些都是她从皇陵里偷的！”
周小昭看着那半块虎符，突然笑了：“赵先生可能忘了，镇北王府的家训里写着，‘凡盗皇家之物者，死后不得入宗祠’。”她弯腰捡起虎符，指尖抚过上面的裂痕，“这半块是当年你祖父从陆沉尸身上抢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法警上前控制住赵世北时，他突然疯狂地大笑：“你们赢了又怎样？《长门怨》己经传开了！全天下都知道这首歌！你们守得住版权，守得住三百年前的秘密吗？”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胜利的喜悦。周小昭看着窗外，梧桐叶在风中翻滚，像无数张翻动的书页。她突然明白，这场荒诞的版权之争，从来不是为了一首歌的归属。
是三百年前的声音，在借现代的规则呐喊——它们不想再被掩埋，不想再被篡改，只想以最本真的模样，活在阳光里。
走出法院时，顾远递给她支冰淇淋，甜腻的奶香混着阳光的味道。“接下来去哪？”他问，指尖还沾着鉴定时蹭到的朱砂墨。
周小昭舔了口冰淇淋，看着远处驶来的采访车，突然指向故宫的方向：“去把完整版教给民乐团吧。”她晃了晃手里的工尺谱，“版权不重要了，让它活过来才重要。”
顾远的笑声混在风里，像琴弦的共鸣。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在柏油路上拼出模糊的宫墙轮廓。周小昭知道，这场荒诞的闹剧落幕了，但属于《长门怨》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它会在音乐厅里响起，在课本里流传，在每个记得昭华与陆沉的人心里，永远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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