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的消毒水味里，突然混进了一丝松烟墨的气息。周小昭捏着那片从古籍修复室偷带出来的竹简残片，指腹在"魂归需以魂替"六个蝌蚪文上反复，首到指尖泛白。
"这不可能。"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视线越过监护仪上跳跃的绿线，落在顾远缠满纱布的头上。三天前他还在实验室笑着说要给她复刻大周的透光镜，现在却像个被抽走魂魄的木偶，只有仪器还在固执地证明他活着。
"周小姐？"护士长推门进来换输液袋，白大褂下摆扫过床脚时，周小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对方挂在胸前的工作牌照片里，护士长发间别着支银质发簪，样式分明是大周宫廷特有的缠枝纹。
"张姐，你这发簪..."
护士长猛地抽回手，工作牌照片里的发簪瞬间消失了。"什么发簪？"她眼神闪烁，低头整理输液管时，周小昭清楚看见她手腕内侧浮出半片青铜纹样，像极了古籍里记载的守宫砂。
"你刚才写护理记录的字迹..."周小昭追问，"是小篆。"
护士长的笔"当啷"掉在托盘里。她后退半步撞在墙上，瓷砖突然渗出细密的裂纹，裂纹里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在墙面上晕出"钦天监"三个古字。
"别问了。"护士长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带着不属于现代的沙哑，"有些记忆，记起来比忘了更疼。"她转身要走，白大褂后襟却凭空多出块绣着鸾鸟的补丁，周小昭伸手去扯，指尖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顾远的脑电波图谱上，两条平行的绿线正在疯狂缠绕，像两条要把对方勒死的蛇。周小昭扑到床边，顾远的睫毛颤了颤，喉结滚动着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殿下...密道..."
这不是顾远的声音。这是三百年前那个总在宫宴上替她挡酒的少年将军的声音。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是历史系李教授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是刚破译的竹简全文，最后几行用红笔圈着："凡异世魂归者，需以现世宿主魂灵为祭。双生花开处，两界门自开——"
周小昭的手指僵在屏幕上。李教授的电话紧跟着打进来，背景音里混杂着奇怪的嗡鸣。"小昭！你快看实验室方向！"老教授的声音带着惊惶，"赵世北他们炸出来的那个漩涡，正在往外冒青铜碎片！"
她冲到窗边，医院西侧的天空泛着诡异的紫金色。那个昨天还只有篮球大小的时空裂缝，此刻己经扩张到半栋楼那么宽，裂缝边缘浮动着无数半透明的人影，穿着大周的朝服在虚空里行走。
废墟造梦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还有个更糟的消息。"李教授的声音突然压低，"我在竹简背面发现了个印章，是钦天监的章。上面刻着的名字...是我的先祖。"电话那头的嗡鸣声越来越响，"而且小昭，你上次落在我办公室的那枚发簪，它今天自己立起来了，指向你的病房..."
周小昭猛地摸向发髻。那支顾远送她的仿古玉簪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冰凉的银簪——正是刚才在护士长照片里看到的那支缠枝纹银簪。
监护仪的尖啸再次响起，这次更凄厉。周小昭回头，看见顾远的手正从被子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泥土。他的掌心赫然躺着半片青铜罗盘，纹路和李教授发来的竹简拓片完全吻合。
"宿主魂灵为祭..."她重复着竹简上的话，视线落在顾远苍白的脸上。如果她回去了，这个陪她在现代吃了三年火锅、会在雨天背她过积水的顾远，就会彻底消失。就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字。
病房门被撞开，赵世北扶着门框踉跄进来，右臂缠着渗血的纱布，暗红色的纹路正从纱布下蔓延到脖颈。"裂缝在加速扩大。"他扯开纱布，露出右臂上己经成型的铠甲纹身，鳞片正在一片一片竖起，"被卷进去的研究员...刚才在停尸房坐起来了，说他是万历年间的锦衣卫。"
他的目光扫过顾远掌心的罗盘，突然僵住："这纹路...和实验室废墟里找到的一样。赵世北"不，不对。"他突然按住太阳穴，眼神变得茫然又痛苦，"我小时候在祖宅见过这个，我爷爷说这是...打开皇陵的钥匙？"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顾远掌心的罗盘突然亮起金光。病房天花板渗出细密的水纹，三百年前的宫宴乐声从水纹里淌出来，夹杂着少年将军的笑声："殿下，臣找到双生花了..."
周小昭低头看向顾远的病床。不知何时，护栏上己经缠绕上淡紫色的藤蔓，两朵并蒂莲正在花苞里轻轻颤动，花瓣边缘泛着和时空裂缝一样的紫金色。
监护仪的绿线突然平稳下来，两条平行线温顺地依偎在一起。顾远睁开眼睛，瞳孔里浮动着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穿着白衬衫的现代青年，一个是披甲戴盔的古代将军。
"你选吧。"他开口，声音同时响起两个声部，"但记住，无论选哪条路，我都在。"
并蒂莲在这时骤然绽放，香气漫过整个病房，和周小昭记忆里那场合卺酒的味道一模一样。她的眼泪落在花瓣上，瞬间凝成圆润的珍珠，滚落到顾远的手心里。
窗外的紫金色裂缝里，突然传来清晰的打更声。三更天了，按照大周的历法，这是阴阳交替的时刻。
周小昭抓起那半片青铜罗盘，突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是顾远的笔迹，却写着古语："双生花，同根生，拆则俱死，合则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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