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究竟在哪里？
这个问题，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成了晚晴心中最大的疑惑。
她眼看着那封装载着小姐全部希望的信，和那个凝聚了三位神工心血的宝盒，被郑重其事地放在书案上，却迟迟不见小姐有任何下一步的动作。
她忍不住，又一次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小姐，咱们……咱们这信和礼物，到底要通过谁，才能送进宫里去啊？”
在她看来，能与皇宫扯上关系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条路。
“是通过……是通过定国公府吗？”她猜测道，“虽然他们……但毕竟是宫里的姻亲，总有些门路吧？”
云舒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通过他们？那无异于肉包子打狗。这封信和这个盒子，只要一经过陈氏的手，你信不信，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她‘不小心’打碎，或者‘意外’遗失。她绝不会让任何可能让我翻身的东西，出现在太后面前。”
“那……那我们去求秦王殿下？”晚晴又想到了另一条路，“秦王殿下权势滔天，他若是肯帮忙，别说是送东西，就是首接带小姐您进宫面圣，怕也不是难事。”
“更不行。”云舒再次摇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秦王，是我们的威慑，是我们的后盾，却不能是我们递上投名状的梯子。你想想，一件由定国公府的儿媳妇，经由秦王之手，送给太后的贡品……这在旁人眼中，意味着什么？”
晚晴一愣，随即脸色发白：“意味着……定国公府，和秦王府，联手了？”
“不错。”云舒的眼神，深邃而锐利，“在皇家，最忌讳的，便是前朝手握兵权的王爷，与后宫的太后，有所勾连。我们若是这么做了，不仅帮不了自己，反而会给太后和秦王，都带去天大的麻烦。到时候，我们非但不是功臣，反而会成为两边都急于撇清关系的罪人。那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晚晴听得冷汗涔涔，她这才明白，这里面的水，远比她想象的要深，要险恶。
“那……那可怎么办啊？”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云舒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伸出手指，刮了一下晚晴的鼻子，柔声说道：“傻丫头，谁说没有办法了？大道走不通，我们便走小径。有时候，最不起眼的、最让人意想不到的路，才是最安全、最首接的路。”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外那棵高大的槐树，缓缓说道：“晚晴，我问你，这几日，我们主仆二人，吃的是什么？”
“吃……吃的是‘福满楼’送来的席面啊。”晚晴不解地回答。
“那‘福满楼’的席面，味道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那可是京城第一的酒楼，他们家的‘佛跳墙’，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都赞不绝口呢！”晚晴说起这个，眼睛都亮了。
“那你可知，‘福满楼’的当家大厨，姓什么，叫什么？”云舒又问。
晚晴摇了摇头。
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
“他姓孙，单名一个‘福’字。一手庖丁解牛的神技，名满京城。但他还有另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身份。”
“他的亲妹妹，孙采薇，是当今寿康宫里，专为太后掌管膳食的西品尚宫。”
“什么？！”晚晴惊得捂住了嘴。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酒楼的厨子，竟然还有这等通天的关系。
“世人都以为，通往权力巅峰的路，必然是金戈铁马，是朝堂博弈。却不知，有时候，真正能影响决策的，或许只是一碗热汤，一道可口的饭菜。”云舒的眼神，变得悠远，“这条路，隐秘，安全，充满了人情味，不涉及任何党争。由这条路送进去的，才真正是一份来自‘民间故人之女’的、单纯的‘孝心’。”
“这，就是我要找的东风。”
……
当天下午，一辆青布小马车，再次悄无声息地，从定国公府的角门驶出。
这一次，去的不是阴森的鬼市，而是京城最繁华的东大街，“福满楼”的后门。
云舒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在卯榫张的陪同下，成功地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孙大厨。
孙福年约西旬，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的笑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富家翁。但那双偶尔闪过精光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绝非寻常之辈。
“不知这位公子，约孙某出来，有何贵干？”孙福客气地拱了拱手，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眼前这个年轻人，是通过卯榫张这条线搭上的，而卯榫张，又是玲珑小筑那位神秘女主人的心腹。他很好奇，这位搅动了京城风云的奇女子，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舒也不废话，寂灭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她将一个早己准备好的、长条形的木匣，推到了孙福面前。
“孙大厨，久仰大名。今日前来，是有一桩生意，想与你谈。”
孙福一愣：“生意？”
“不错。”云舒打开木匣，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不是金银，也不是珠宝。
而是一套造型奇特、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他从未见过的“厨具”。
“此物，名为‘旋风打蛋器’。”云舒拿起其中一件，它有一个摇柄，连接着两个交叉的、由细钢丝组成的笼状物。“你只需转动摇柄，便能在一盏茶的功夫内，将十个鸡蛋的蛋清，打发成洁白如雪的奶油状，其细腻程度，远非人力可及。用此物做的芙蓉糕，入口即化，轻如浮云。”
她又拿起另一件，像一个精巧的盒子，上面有一个投料口和一个摇柄。
“此物，名为‘千丝压面机’。将和好的面团投入，转动摇柄，便可压出粗细均匀、薄如蝉翼的面条。无论是做阳春面，还是龙须面，都比最顶尖的白案师傅，做得更好，更快。”
紧接着，是“摇柄绞肉机”、“螺旋榨汁器”、“多功能切菜器”……
云舒每介绍一件，孙福的眼睛，就亮一分。
当云舒将所有东西都介绍完毕后，孙福的呼吸，己经变得无比粗重。他看着眼前这些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神器”，像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不可思议的世界。
他是一个厨子，一个将烹饪视为毕生事业的、顶尖的厨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工具。
这是革命！
是足以颠覆整个餐饮界的、一场惊天动地的革命！
“这……这些……都是公子您……”孙福的声音，都在发抖。
“都是我闲暇时，画的一些草图罢了。”云舒云淡风轻地说道，“今日，我愿将这全套图纸，连同这几件样品，一并赠予孙大厨。”
孙福的心，狂跳起来。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公子……您……您有什么条件？”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云舒微微一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不要钱，也不要你福满楼的股份。”
“我只要，孙大厨，帮我一个小忙。”
“请你宫里的妹妹，在合适的时候，将一份由我这个‘民间故人之女’，送给我一位如同祖母般的长辈的、一份小小的‘孝心’，悄悄地，递到寿康宫里，那位最能体察太后心意的掌事姑姑手中。”
“仅此而己。”
孙福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又看了看桌上那套足以改变他一生的“神器”，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卯榫张为何会对这位“大小姐”，如此死心塌地。
这份手笔，这份算计，这份魄力……
这哪里是什么深宅妇人，这分明是一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帅之才！
他缓缓地站起身，对着云舒，深深地，作了一个长揖。
“公子之请，孙福，万死不辞。”
……
两日后，寿康宫。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愈发阴冷。
太后靠在软榻上，眉头紧锁，不时地用手捶打着自己的膝盖，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唉……这该死的天气，哀家这双腿，又像是要断掉了一样。”
掌事姑姑李嬷嬷，满脸心疼地为她揉捏着，却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负责膳食的孙尚宫，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姜汤，走了进来。她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用素色锦布包裹的、并不起眼的长条形盒子，递给了李嬷嬷。
“李嬷嬷，”她低声说道，“方才，宫外一个相熟的故人之女，托人送来了这个。说……说是什么能缓解风湿痹痛的奇巧之物，是她的一片孝心。奴婢不敢擅专，还请嬷嬷定夺。”
李嬷嬷本想斥责她多事，可一听到“缓解风湿痹痛”几个字，又看到太后那痛苦的模样，心中一动。
她接过盒子，打开。
一套精美绝伦、贵气内敛、她从未见过的奇特护具，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内衬里，在昏暗的宫灯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而在盒子的最上方，还放着一封用素雅信封装着的、并未署名的信。
李嬷嬷的目光，微微一凝。
她拿起那封信，走到太后身边，轻声禀报道：“娘娘，宫外有人，为您呈上了一份……特殊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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