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小筑的院门,被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左一右地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有些刺耳的声响。
沈明月在一众丫鬟、嬷嬷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款款踏入了这座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小院。
入眼所见,却让她微微一怔。
想象中那种堆满木料、铁器,弥漫着汗臭与油漆味的匠人作坊并未出现。相反,这座小院精致而清雅,处处都透着一股别出心裁的巧思。院角一架紫藤萝下,设有一座小巧的秋千,秋千的绳索并非寻常麻绳,而是由无数细密的竹片编织而成,上面刻着淡雅的流云纹。旁边石桌上,摆放着一套自动滴漏的茶具,上层的水壶倾斜,水滴通过一根中空的玉管,精准地落入下方的茶杯中,发出“嘀嗒”的清脆声响,禅意十足。
就连廊下挂着的风铃,都不是常见的铜铃或贝壳,而是一个个由薄木片和细竹管组成的小物件,风一吹,发出的不是叮当之声,而是一阵阵如同管风琴般低沉悦耳的和鸣。
这里的每一处景致,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和谐与精巧,是一种将“术”与“美”完美融合的独特韵味。这让满腹诗书,自诩风雅的沈明月,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丝不悦。
这种不悦,在她见到云舒本人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云舒就坐在正屋的窗前,手里拿着一卷书,安静地读着。她没有像沈明月预想的那样,面容憔悴,以泪洗面。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雅长裙,未施粉黛,却肤如凝脂,眉如远山。一头乌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意境悠远的淡墨山水画,宁静,沉着,自成一个世界。
她的气质,与这座小院,与那些精巧的物事,浑然一体。
看到她们进来,云舒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眼帘。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一泓深潭,既没有怨恨,也没有自卑,只是淡淡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沈明月的身上。
“哟,姐姐这是在看书呢?妹妹还以为,姐姐这会儿正伤心呢。”沈明月最先开口,她袅袅婷婷地走上前,脸上挂着一副天真无邪的、充满同情的笑容,“妹妹听说外面的流言,心里一首担心姐姐,今日特意过来看看。姐姐你放心,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妹妹是断然不信的。”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是来安慰人的。可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云舒她如今的处境有多么不堪。
婆母陈氏在一旁帮腔,拉着沈明月的手,对云舒板着脸教训道:“明月,你就是心肠太好了。你看她,哪里有半分伤心的样子?我看她自在得很!哼,你一番好意,倒是白费了。”
云舒没有理会陈氏的敲打,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沈明月脸上,声音清淡地开口:“沈小姐有心了。不过,我与夫君之间的事,乃是家事。外人如何评说,与我无干。我心中坦荡,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伤心。”
她一句话,就将沈明月的“同情”和“关心”,轻轻地挡了回去,并暗指她是“外人”。
沈明月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知道,对付这种故作清高的女人,不能硬碰硬。
她走到云舒身边,状似亲昵地坐下,一双美目开始好奇地打量起屋内的陈设。这屋里没有寻常贵妇人喜欢的金银玉器,却摆着许多她从未见过的精巧玩意儿。
“姐姐这屋子,可真是别致。”沈明月拿起桌上一个木制的、可以自动变换图案的走马灯,故作天真地问道,“这便是姐姐亲手做的吗?真是巧夺天工。长风哥哥总说,姐姐是天下第一的巧手,妹妹今日一见,弃妇当国:神工嫡女谋天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弃妇当国:神工嫡女谋天下最新章节随便看!才知所言非虚。”
她将“巧手”两个字,咬得极重,看似夸赞,实则是在提醒云舒,你不过是个“动手”的匠人,而我,才是与顾长风“动心”的才女。
“沈小姐谬赞了。”云舒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些闲暇时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入不得像小姐这般诗书传家的贵人法眼。”
“姐姐说的哪里话。”沈明月放下走马灯,又拿起旁边一个更为复杂的模型,那是一个小型的水力织布机模型,齿轮与连杆环环相扣,精妙绝伦。“妹妹是真心佩服姐姐的。不像妹妹,笨手笨脚的,只懂得读几句酸诗,作几幅不成样子的画,哪里比得上姐姐这般,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她一边说,一边故作好奇地用手指去拨弄那模型上的一个小齿轮。
“哎呀!”
只听她一声惊呼,那原本运转流畅的模型,突然发出一阵“咔咔”的异响,随即,一根关键的传动杆应声而断,整个模型瞬间散了架,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气的零件。
“妹妹……妹妹不是故意的!”沈明月立刻露出一副惊慌失措、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忙看向云舒,“姐姐,你……你不会怪我吧?我……我赔给你便是!”
晚晴在一旁看得心头火起,刚要开口,却被云舒一个眼神制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云舒的脸上。陈氏的眼中,带着幸灾乐祸。在她看来,这模型定是云舒的心爱之物,如今被沈明月“不小心”弄坏,她定会心疼,定会失态。只要她一流露出愤怒或者惋惜,那便坐实了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名声。
然而,云舒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那堆散落的零件,随即抬起头,对沈明月露出了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
“沈小姐不必惊慌,也无需赔偿。”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从那堆零件中,拈起那根断掉的传动杆,对沈明月解释道:“这根传动杆,我用的是质地最脆的泡桐木,并且在内部做了应力处理。它的作用,就像电路里的保险丝,是整个系统中最脆弱的一环。”
“当整个模型受到非正常的外力冲击,比如像小姐刚才那样,在它高速运转时强行拨动齿轮,这根传动杆就会优先断裂,从而吸收掉大部分的冲击力,保护其他更核心、更复杂的部件不受损伤。”
她一边说,一边又从旁边的小工具箱里,取出了一根一模一样的备用传动杆,手法娴熟地替换了上去。只听“咔哒”几声轻响,那堆散架的零件,在她手中,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原样,并且运转得比之前更加流畅。
“你看,”云舒对着目瞪口呆的沈明月,微微一笑,“换一根便是了,不值什么钱,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一刻,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沈明月那张原本楚楚可怜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本想通过毁掉一件东西,来羞辱云舒是个小气易怒的“匠人”。
可云舒,却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她的挑衅,并且,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向所有人展示了何为真正的“巧思”与“智慧”。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技艺了,这是一种运筹帷幄、预判风险、将一切都纳入计算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掌控力。
沈明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上蹿下跳的无知小丑,而对方,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这比任何首接的打脸,都更让她感到难堪与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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