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的夜，是腐烂伤口上凝结的污血，粘稠而冰冷。林星靠坐在散发着尿臊味的墙角阴影里，像一尊被遗弃的石像。左臂的剧痛己从尖锐的撕裂感转为一种沉重、持续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手心那块沾满污垢的面包碎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握不住。芯片碎裂的绝望感，混杂着红毛那轻蔑嘲弄的脸孔，还有老陈震惊忧虑的眼神，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冲撞、发酵。
屈辱、愤怒、无助…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对力量的渴望，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需要钱，需要快速愈合的伤药，更需要能彻底改变这蝼蚁般命运的力量！那张被他揉得几乎要烂掉的广告单，此刻成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闪烁着诱惑磷光的浮标。
**高额报酬…神经接口耐受性实验…**
这几个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风险？老陈的警告犹在耳边，但此刻，任何风险都比不上眼前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他就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眼前是万丈深渊，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饿狼，纵身一跃或许粉身碎骨，但原地等待，只有被撕碎的结局。
林星用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从裤兜深处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团。借着远处一盏频闪的故障路灯投下的惨淡光线，他费力地辨认着上面模糊不清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地址指向旧城区最混乱、最臭名昭著的区域——“锈蚀地带”，一个连帮派混混都很少涉足的真正法外之地。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污浊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挣扎着站起来，将那块肮脏的面包碎块塞进嘴里，用尽力气咀嚼、吞咽，粗糙的颗粒刮擦着食道，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痛感。然后，他拉紧连帽衫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拖着沉重的身体，一头扎进了通往“锈蚀地带”的、如同巨兽肠道般幽深曲折的巷道。
越往深处走，环境越是恶劣。空气弥漫着浓重的化学溶剂、金属锈蚀和某种腐败有机物混合的刺鼻气味。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成分不明的污垢，脚下是湿滑粘腻的未知液体。废弃的工业管道如同巨蟒般在头顶和两侧墙壁虬结盘绕，滴落着浑浊的水滴。这里几乎没有灯光，只有一些不知从何处泄露出来的、惨绿色的应急指示灯，或是某些非法改装设备发出的诡异幽光，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鬼魅。
按照广告单上晦涩的指示，林星在迷宫般的管道和废墟中穿行了近一个小时。左臂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烈，汗水浸透了后背，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终于在一根首径足有三米的巨大废弃排污管下方，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金属门。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小小的、布满油污的生物识别扫描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门缝里透出一丝惨白的光线，以及一种…冰冷、洁净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消毒水气味。
林星犹豫了一瞬。门后的世界，是希望还是更深的陷阱？但身体和精神的极限己经不容他再思考。他按照广告单上提供的一个临时访问码，在扫描口旁一个不起眼的数字键盘上输入了一长串字符。
“嘀——咔哒。”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后，厚重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股更强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奇特金属冷冽气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门后是一条狭窄、异常干净的通道。墙壁和地面都是光滑的合金材质，被嵌入式的冷光灯照得一片惨白，纤尘不染。与门外污秽混乱的“锈蚀地带”相比，这里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通道尽头，隐约传来机器低沉的嗡鸣。
林星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迈步走了进去，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和气味。寂静瞬间包裹了他，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在光滑地面上的轻微回响。
通道不长，尽头连接着一个不算大的房间。与其说是诊所，不如说是一个高度精简、充满未来感的手术准备室。中央是一张冰冷的合金手术台，上方悬吊着几支结构复杂、末端闪烁着寒光的机械臂。西周墙壁上嵌满了各种他从未见过的监控屏幕，上面跳动着意义不明的波形图和数据流。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臭氧的奇特气息。
作者“一腔热血的写作大师”推荐阅读《星穹之下记忆代码与心跳频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房间的一角，一个穿着同样惨白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人影正背对着他，在操作台上调试着什么仪器。那人身形不高，动作精准而利落，透着一股非人的冷静。
“编号？”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响起，显然经过了变声处理。那人没有回头。
林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在问他。“…没有编号。我是看到广告来的，志愿者。”他的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有些沙哑。
白影终于转过身。护目镜和口罩遮住了他/她的全部面容，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极其平静、近乎空洞的眼睛，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好奇、怜悯或是审视，只有纯粹的观察，如同扫描仪在读取条形码。
“名字。”合成音再次响起。
“林星。”他报出真名，在这种地方，隐瞒似乎毫无意义。
白影没有回应，只是走到一台终端前，快速输入了什么。墙壁上一块屏幕亮起，显示出林星那张在地下拳台留下的、模糊的通缉令照片（虽然用的是化名“垃圾仔”），以及一些零碎的、关于他拾荒和黑客行为的记录。显然，“伊甸园”的情报能力远超他的想象。
“目标确认：林星。符合‘高耐受性、低社会关联度’筛选标准。”合成音毫无波澜地陈述着，像是在念一份物品说明书，“左臂尺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脱水，营养严重不良。神经系统…存在未知异常活跃信号。”护目镜后的目光似乎在他额角停留了一瞬。
林星心中一惊。对方不仅知道他的身份，甚至能探测到他尚未完全理解的“超忆症”带来的神经异常？这“伊甸园”的技术，深不可测！
“实验内容：植入‘星痕’原型体脑机接口，进行初期耐受性及神经信号耦合测试。实验过程存在不可控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剧烈神经痛楚、精神错乱、永久性脑损伤、植物人状态、死亡。”合成音冰冷地宣读着，仿佛在念天气预报，“报酬：一次性支付叁拾万旧城区通用币，或等价加密币。实验期间提供基本医疗保障。”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林星心上。这足以让他彻底摆脱旧城区，获得最好的医疗，甚至启动他梦寐以求的“硅晶梦”！巨大的诱惑如同海妖的歌声，瞬间压倒了那些冰冷的死亡警告。
“签协议。”白影递过来一个薄如蝉翼的电子板，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复杂的法律条文和免责声明。林星甚至没有力气去细看那些蚂蚁般的小字，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报酬金额上。
他用颤抖的右手食指，在电子板底部闪烁着红光的地方按下了指纹。冰冷的触感传来，一道微光扫过他的指纹。
“协议生效。”合成音确认道，“实验将在三十分钟后开始。现在，脱掉所有衣物，躺上去。”白影指向那张冰冷的合金手术台。
林星麻木地照做。破旧的衣物被丢弃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他即将抛弃的过去。他赤裸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躺在手术台上。金属的冰冷瞬间透过皮肤渗入骨髓，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头顶那几只机械臂无声地调整着角度，闪烁着寒光的探针和传感器对准了他的头部。
惨白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消毒水的味道浓得让他反胃。那个穿着无菌服的白影如同幽灵般在手术台旁移动、准备，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和仪器启动的嗡鸣。
巨大的恐惧终于后知后觉地攫住了他。他看着头顶那些冰冷的器械，感受着身下手术台的坚硬无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一件实验品，一块砧板上的肉。三十万的诱惑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脚下，则是深不见底的、名为“星痕”的未知深渊。
他闭上眼，攥紧了拳头。脑海中闪过垃圾场的硅晶碎片、碎裂的面包、红毛嘲弄的脸、老陈忧虑的眼神…还有那破碎的、承载着蓝图的芯片。
为了不再被践踏，为了抓住那遥不可及的星火…他别无选择。
幽冷的灯光下，林星如同献祭的羔羊，等待着那将彻底改变他命运、同时也可能将他吞噬的手术刀落下。地下诊所的寂静，被仪器低沉的嗡鸣所填充，如同魔鬼的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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