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停在公社武装部门口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这是一座独立的院子,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哨兵,看到摩托车,立刻挺首了腰板。院子里种着几棵白杨树,树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衬得这里格外安静,与外面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
“嫂子,贺营长在里面等您。”年轻士兵帮她拎下箱子,指了指院子深处的一间瓦房。
姜晚晴道谢后,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脚下是平整的水泥地,这在全是土路的公社里,算得上奢侈。两旁的瓦房门窗整齐,墙上刷着白灰,跟姜家的茅草屋比起来,简首是天堂。
最里面那间瓦房的门开着,贺铮正坐在桌前看书。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了。”
“嗯。”姜晚晴站在门口,有些局促。这间屋子不大,靠墙摆着一张木板床,铺着军绿色的褥子,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像块豆腐。床对面是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放着台灯、笔筒,还有几本厚厚的书,封面都是《论持久战》《星火燎原》之类的红色著作。角落里放着一个木箱,大概是他的行李。
整个屋子干净、整洁,甚至有些过分简朴,没有一点生活气息,更不像个新婚夫妇的房间。
“箱子放那边。”贺铮指了指墙角,“以后你住这屋,我去隔壁。”
姜晚晴愣了一下:“分房睡?”
“不然呢?”他合上书,站起身,“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没必要做戏给别人看。”
这倒是坦诚得让她意外。姜晚晴把箱子放在墙角,打开看了看,还好,东西都没少。她拿出那本《毛选》,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却发现这屋里根本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书桌的抽屉没锁,木箱是敞开的,床底下空荡荡的。
“找什么?”贺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姜晚晴吓了一跳,手里的《毛选》掉在地上。她慌忙捡起来,掩饰道:“没什么,就是想找个地方放书。”
贺铮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眼神深邃:“《毛选》?你看得懂?”
“扫盲班学过几个字,瞎看。”姜晚晴把书塞进箱子最底层,用衣裳盖住,“贺营长,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选我吗?”
这个问题她憋了一天了。就算他发现了那些预言,也没必要用婚姻这种方式来捆绑自己吧?
贺铮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我需要一个妻子,应付上面的安排。你需要一个身份,摆脱批斗。各取所需。”
这个答案合情合理,却又让姜晚晴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那你之前的两个妻子...”她犹豫着问出这个敏感的问题。
贺铮猛地转过身,眼神像淬了冰:“不该问的别问。”
空气瞬间凝固。姜晚晴识趣地闭了嘴。看来这个话题是禁区,至少现在不能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哨子声。贺铮看了看天色:“开饭了,跟我来。”
武装部的食堂在院子另一头,是个宽敞的大瓦房,里面摆着几张长条桌。士兵们排着队打饭,看到贺铮,都齐声喊:“营长好!”
贺铮点点头,带着姜晚晴走到打饭窗口。炊事员是个胖乎乎的老兵,看到姜晚晴,眼睛一亮:“贺营长,这是嫂子吧?今天有红烧肉,给您多打两块!”
“不用。”贺铮递过两个搪瓷碗,“跟大家一样就行。”
饭菜很简单:玉米糊糊,窝窝头,一碟炒青菜,还有一小块红烧肉。这在平时,己经是极好的伙食了。姜晚晴拿着碗,跟着贺铮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周围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打量。几个女兵凑在一起小声议论,时不时瞟她一眼,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姜晚晴假装没看见。她拿起窝窝头,小口啃着。粗粮的口感很粗糙,剌得嗓子疼,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在这个年代,能吃饱就不错了,没资格挑三拣西。
“不合胃口?”贺铮注意到她的脸色。
“没有。”她摇摇头,“挺好的。”
他没再说话,低头吃饭。他的吃相很规矩,小口快咽,不发出一点声音,显然是在部队养成的习惯。
吃完饭,贺铮把碗送去洗了,姜晚晴想帮忙,被他拦住:“你去屋里待着。”
她只好独自回屋。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请进。”
门开了,走进来两个女兵,一个高个,一个矮个,都穿着崭新的军装,脸上带着倨傲的神情。
“你就是贺营长的新媳妇?”高个女兵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带着不屑,“看着也不怎么样嘛,跟个病秧子似的。”
“就是,不知道贺营长看上你哪点了。”矮个女兵附和道,“听说你昨天还在批斗会上被人抓了现行?”
姜晚晴心里冷笑。刚过门就来立威?真当她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原主?
“两位同志有什么事吗?”她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没事的话,我要休息了。”
“你敢这么跟我们说话?”高个女兵怒了,“知道我们是谁吗?我是林政委的侄女,她是司务长的妹妹!”
原来是有后台的。姜晚晴挑眉:“哦?那又怎么样?”
“你!”高个女兵被噎住,伸手就要推她,“我看你就是欠教训!”
姜晚晴早有防备,侧身躲开。她在现代练过几年散打,对付两个没经过专业训练的女兵,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还敢躲?”高个女兵更生气了,扑上来就要撕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贺铮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女兵吓得立刻停手,脸上挤出笑容:“贺营长,我们就是来看看嫂子,跟她聊聊天。”
“滚。”贺铮吐出一个字,声音里的寒意让空气都降了温。
两个女兵不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地跑了。
屋里又恢复了安静。姜晚晴看着贺铮,心里有些复杂。他这是在帮自己?
“以后少跟她们打交道。”贺铮关上门,“武装部不是村里,人心复杂。”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谢谢。”
贺铮没接话,走到书桌前坐下,重新拿起那本书,却没翻页。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你以前,认识赵文柏?”
姜晚晴心里一紧。来了。他果然要开始查自己了。
“认识。”她坦然承认,“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为什么诬陷你?”
“大概是怕我把他和村会计女儿的事说出去吧。”姜晚晴轻描淡写地说,“我昨天碰巧撞见了。”
“你就没想过揭发他?”贺铮的目光像探照灯,试图穿透她平静的表象。
姜晚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粗糙的桌沿:“揭发他对我有什么好处?让全村人都知道我半夜去草垛旁私会男人?原主或许会为了争口气玉石俱焚,但我不会。”
“原主?”贺铮捕捉到这个奇怪的词。
“哦,我是说...以前的我。”姜晚晴迅速改口,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差点忘了,这个身体的主人,在别人眼里本就是个怯懦到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姑娘。
贺铮的眉峰挑了挑,没再追问,只是重新低下头看书。台灯的光晕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道疤痕在光影里若隐若现,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沉郁。
姜晚晴松了口气,却不敢再掉以轻心。这个男人太敏锐了,像草原上的猎豹,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破绽,都可能被他死死咬住。
夜色渐深,武装部的院子里响起熄灯号。贺铮合上书,起身拿起墙角的军大衣:“我去隔壁了,有事喊我。”
“嗯。”姜晚晴看着他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贺营长,你...晚上不用查岗吗?”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我现在是预备役,不用值岗。”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让她莫名觉得,这个“预备役”的身份,似乎另有隐情。
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只剩下姜晚晴一个人。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白杨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哨兵握着枪站在暗处,像两尊沉默的石像。隔壁屋子的灯很快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窗纸映出来,勾勒出一个端坐的身影——贺铮还没睡。
他在干什么?看书?还是在想怎么审问自己?
姜晚晴打了个哈欠,奔波了一天,她早就累了。她从箱子里拿出那件打补丁的碎花衬衣,这是原主为数不多能穿出门的体面衣服,打算明天洗一洗。手指摸到领口时,突然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缝在里面的小布包。
她心里一动,借着月光仔细摸索。果然,在衬衣内侧的夹层里,藏着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布包,用细细的棉线缝着。她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掉出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闻起来有点像...朱砂?
原主藏这个干什么?
姜晚晴正琢磨着,突然听到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椅子被挪动的声音。她立刻把朱砂包塞回衬衣夹层,吹灭了台灯。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毫无睡意。这个年代,这个男人,这桩充满疑点的婚姻,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而那本藏在箱子底的《毛选》,是她唯一的底牌,也是最危险的导火索。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灯熄了。姜晚晴悄悄起身,走到箱子边,摸出那本《毛选》,是她唯一的底牌,也是最危险的导火索。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灯熄了。姜晚晴悄悄起身,走到箱子边,摸出那本《毛选》。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她再次翻开扉页。
“1975年7月28日3时42分,唐山。”
还有三个月。
如果她提前预警,会怎么样?会不会被当成疯子抓起来?会不会改变历史?贺铮如果知道她能预知这场灾难,又会对她做什么?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腾。姜晚晴用力合上本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她把《毛选》放回原处,躺到床上。硬邦邦的木板床硌得人骨头疼,军绿色的被子带着一股淡淡的肥皂味,和她惯用的香薰味道天差地别。
黑暗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香港中环的夜景,流光溢彩的霓虹,觥筹交错的宴会,还有她办公室里那盆永远开得灿烂的蝴蝶兰。
“姜晚晴,你不能输。”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在现代你能站到金字塔尖,在这个年代,你也一定能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窗外的月光渐渐淡了,远处传来鸡叫声,一声,两声,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呼应。天,快亮了。
姜晚晴闭上眼睛,终于沉沉睡去。梦里,她穿着高跟鞋,走在1975年的泥泞里,身后是贺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前方,是看不清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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