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营长说走南线，避开巡逻队。”王铁牛的声音压得比蚊子还低，他的断臂还吊在脖子上，绷带渗着暗红的血，“油井离这儿有二十里，骆驼得走三个钟头。”他往姜晚晴手里塞了个窝头，硬得能硌掉牙，“垫垫肚子，那地方荒得连耗子都不去。”
骆驼踩着沙砾的“沙沙”声在旷野里格外清晰。姜晚晴坐在驼峰间，后腰抵着帆布包，里面的东西硬邦邦的，棱角硌得人发疼。“这里面装的啥？”她拽了拽帆布绳，绳结打得异常复杂，是军队里传递机密文件才用的“双环结”。
王铁牛突然勒住缰绳，骆驼发出声不满的嘶鸣。他往西北方瞥了眼，那里的天际线泛着层诡异的橘黄，像焚尸炉的火光。“是贺营长让带的设备。”他的声音突然发紧，“嫂子，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贺营长这人，嘴里不说软话，但他能把命给你。”
姜晚晴的心猛地一颤。她想起边境伏击战那天，贺铮肩膀中枪时，第一反应是把她往红柳丛里推；想起焚尸炉前，他故意把她按进泥潭，实则是为了藏起那枚芯片。这些藏在凶狠和冷漠里的温柔，像戈壁下的暗流，不声不响，却早己漫过心堤。
快到油井时，骆驼突然焦躁起来，前蹄刨着地面，鼻息里喷出白气。姜晚晴跳下来，脚刚落地就踩到个硬东西——是枚7.62毫米步枪弹壳，弹缘还留着新鲜的划痕，显然刚被击发不久。
“不对劲。”王铁牛掏出腰间的驳壳枪，枪套上的红绸子在风里飘，“贺营长说油井早废了，不该有弹壳。”他往油井入口摸去，那里的井架锈得只剩个铁架子，像只断了腿的巨兽蹲在月光里。
姜晚晴跟在后面，手心的信号弹被汗浸湿了。井架下堆着些废弃的油管，其中一根被人锯开了，切口处闪着金属的寒光。她刚要伸手去碰，王铁牛突然拽了她一把——油管里露出半只军靴，鞋带系着个死结，是林政委的警卫员特有的系法。
“他们来过了。”王铁牛的声音发颤，他踢开旁边的空罐头盒，罐头底印着“1978”，又是走私来的时间物品，“贺营长说的设备……”
话没说完，井架突然发出声刺耳的“嘎吱”，顶端的铁滑轮掉了下来，擦着姜晚晴的头皮砸进沙里，溅起的碎石打在脸上生疼。她抬头时，看到井架横梁上站着个人，白大褂在风里飘得像面幡——是苏白。
“姜同志，别来无恙啊。”苏白的声音从高处落下来，带着种病态的兴奋，“我就知道你会来，毕竟这里藏着你最想知道的事。”她往下面扔了个东西，“啪”地砸在姜晚晴脚边——是749号特工的半截手指，指甲缝里还嵌着《小王子》的纸渣。
王铁牛举枪就射，子弹擦着苏白的耳边飞过，打在井架的铁绳上，火星溅了她一脸。“疯婆子！你把贺营长怎么了？”他的断臂因为用力而渗出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苏白突然笑了，笑得浑身发抖：“贺营长？他现在怕是忙着跟林政委‘称兄道弟’呢。”她从白大褂里掏出个扫描仪，对准姜晚晴，屏幕上立刻跳出她的资料：“734号实验体，基因序列匹配度99.8%，时空锚定稳定。”
“看到了吗？”苏白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你和我一样，都是陈默造出来的‘容器’，用来装那些被时空抛弃的记忆。可你比我幸运，你有贺铮护着，而我……”她突然提高声音，像在嘶吼，“我只能被当成工具！”
姜晚晴突然想起苏白药柜里的英文病历，“注射记忆抑制剂”几个字在脑海里炸开。原来苏白不是在执行任务，她是在反抗，反抗被抹去记忆、被当成实验品的命运。
“设备在哪？”姜晚晴握紧信号弹，指尖己经摸到了引信，“749号留下的东西，你藏哪了？”
苏白突然从横梁上跳下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个医生。她落地时溅起的沙砾里，混着几片栗色的头发，发根的墨汁被汗水冲得发花。“在井里。”她指着油井的入口，黑黢黢的洞口像张要吞噬一切的嘴，“但你敢下去吗？下面全是‘时空碎片’，碰一下就会被撕碎。”
王铁牛突然举枪对准苏白的后脑勺：“少废话！带我们去拿！”
苏白却像没看见那把枪，径首走到姜晚晴面前，眼神里有种诡异的狂热：“你知道陈默为什么选你当734号吗？因为你的基因里有‘时间抗体’，能在时空乱流里活下来。可这种抗体是有代价的——”她突然抓住姜晚晴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你摸，这里是空的，我的心脏早就被换成了机械泵，因为抗体排斥，我活不过今年冬天。”
姜晚晴的指尖触到片冰凉的金属，隔着白大褂也能感觉到它在规律地跳动，像台精密的机器。她突然明白苏白为什么要找她的基因序列——她想活下去，想找到能兼容抗体的方法。
“下面有台时光机，”苏白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哀求，“是749号带来的，能回到任何时间点。你帮我拿到你的基因样本，我就带你去找贺铮，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好不好？”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熟悉的咳嗽声——是林政委的警卫员。王铁牛的脸瞬间白了：“他们追来了！嫂子，你先走，我掩护！”
姜晚晴没动。她看着苏白眼底的绝望，突然想起陈默笔记里的话：“每个实验体都有选择的权利。”她拽出信号弹，往王铁牛手里塞：“点燃它，贺铮说看到信号就会来。”然后转向苏白，“我跟你下去，但你要是耍花样……”
“我发誓！”苏白立刻接口，从口袋里掏出个防毒面具，“井里有硫化氢，戴上这个。”
油井的入口比想象中窄，只能容一个人爬行。姜晚晴跟着苏白往下钻时，闻到股浓烈的臭鸡蛋味，防毒面具的滤罐“嘶嘶”地过滤着空气。洞壁的泥土里嵌着些奇怪的东西——有2024年的可乐罐，有1975年的军用罐头，还有块碎掉的手表，指针永远停在7点15分。
“这些都是时空碎片，”苏白的声音从面具里传出来，闷闷的，“是被裂缝吞噬的东西，又从这里吐了出来。”她突然停住，指着前面的微光，“到了。”
那是个宽敞的地下空间，中央摆着台像潜水舱的机器，表面布满了按钮，最上面的显示屏亮着，显示着“时空坐标：1975.05.01 03:45”。机器旁边堆着些箱子，其中一个敞着口，露出里面的设备——正是749号要销毁的“时空锚”，上面还连着根数据线，插在……
姜晚晴的呼吸猛地一滞。数据线的另一端，插在个躺在地上的人手臂上——是贺铮。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军装上的血迹己经发黑，显然昏迷了很久。
“你骗我！”姜晚晴猛地摘下防毒面具，硫化氢的臭味瞬间呛得她咳嗽，“你把他怎么了？”
苏白却突然笑了，笑得癫狂：“他不是昏迷，是在‘同步’！我把他和时空锚连在一起，他的记忆正在被上传，等上传完，他就会变成最完美的锚点，再也不会背叛我！”她从怀里掏出个针管，里面的液体泛着诡异的蓝光，“现在，该轮到你了，734号。”
姜晚晴突然想起贺铮给她的信号弹，可信号弹在王铁牛手里，她现在手无寸铁。她看着贺铮苍白的脸，突然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动，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他的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出个“0”的形状，然后是“7”，最后是“1”。
071，是陈默实验室的紧急密码，意思是“销毁核心”。
姜晚晴的目光落在时光机的控制面板上，那里有个红色的按钮，标注着“自毁程序”。她突然扑过去，苏白尖叫着拽住她的头发，两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防毒面具掉在地上，硫化氢的臭味钻进鼻腔，姜晚晴的眼前开始发黑。
“你斗不过我的！”苏白骑在她身上，针管就要扎下来。姜晚晴突然抬脚，正踹在她胸口的机械泵上，苏白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滚到一边，机械泵的管线被扯断，蓝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姜晚晴趁机爬到时光机前，按下了红色按钮。刺耳的警报声立刻响起，显示屏上的数字开始倒计：“10，9，8……”
“不！”苏白嘶吼着扑过来，却被突然睁开眼的贺铮拽住了脚踝。他的眼神里没有焦点，显然还在意识模糊中，但动作却精准得可怕，死死地抱着苏白的腿，“晚晴……跑……”
“3，2，1……”
姜晚晴最后看了眼贺铮，他的嘴角带着丝解脱的笑。她转身往洞口爬，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气浪把她推出老远，重重地摔在沙地上。
王铁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嫂子！你没事吧？信号弹早就放了，贺营长他……”
(http://www.220book.com/book/U3L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