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食堂比平时安静了许多。
被单拎出来的小桌旁，摆着两个搪瓷碗，碗里是大米饭——这在平时只有干部才能吃上的细粮。桌上多了两个菜：一盘炒鸡蛋，一盘红烧肉，油光锃亮，香气扑鼻。
贺铮坐在对面，己经卸下了白天的严肃，眉宇间带着几分放松。他给姜晚晴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
“谢谢。”姜晚晴没客气。经过白天的事，她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些，至少不用像刚见面时那样剑拔弩张。
“今天的事，谢了。”贺铮突然开口。
“举手之劳。”姜晚晴扒了口饭，“我只是正好懂点算账的皮毛。”
“你不是懂点皮毛。”贺铮看着她，眼神深邃，“那套账目分析方法，很专业。不像一个只上过扫盲班的村姑能懂的。”
姜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来了。该来的总会来。
她放下筷子，迎上他的目光：“贺营长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他身体微微前倾，“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像块巨石，砸在姜晚晴的心上。她知道，自己不能说实话。在这个“成分”大于天的年代，一个“跨国金融集团CEO”的身份，只会被当成“特务”或者“疯子”。
“我是姜晚晴。”她平静地说，“红旗公社姜家村人，贫农成分，18岁。这些，户口本和结婚证上都写着。”
“但你变了。”贺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批斗会那天起，你就不是以前的姜晚晴了。你的眼神，你的说话方式，你算账的本事...都变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还有那双高跟鞋，你穿得很熟练，不像第一次穿。那不是村里能有的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姜晚晴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观察得如此细致，连高跟鞋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我不记得了。”姜晚晴垂下眼帘，声音放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批斗会那天醒来，好多事都记不清了。有时候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又好像多了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失忆，是穿越者最安全的保护伞。
贺铮沉默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食堂里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只剩下两人之间紧绷的空气。
良久，他才移开视线，重新拿起筷子：“吃饭吧，菜要凉了。”
姜晚晴松了口气，却不敢真的放松。她知道，贺铮没信。他只是暂时没找到拆穿她的证据，这场试探，才刚刚开始。
晚饭在沉默中结束。贺铮收拾碗筷时，突然说：“明天跟我回趟村里。”
“回去？”姜晚晴愣住，“干什么？”
“拿你的东西。”他淡淡道，“还有，让村里人知道，你现在是贺家的人，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姜晚晴心里一动。他这是...要为原主撑腰？
“好。”她点头答应。正好，她也想回去看看赵文柏的下场，顺便拿回藏在姜家的戒指。
第二天一早，贺铮借了辆军用自行车。他骑车，姜晚晴坐在后座，两人沿着土路往姜家村去。
春风拂过耳畔，带着田野的清香。姜晚晴抓着自行车后座的铁架，看着贺铮宽厚的背影。军绿色的军装被风吹得微微鼓起，腰间的皮带勒出紧实的腰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那道疤痕似乎也柔和了些。
这个男人，冷酷，多疑，却又在某些时刻，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
“抓紧了。”贺铮突然开口，脚下用力，自行车加速冲过一个土坡。
姜晚晴没防备，身体往前一倾，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她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松开，脸颊有些发烫。
贺铮似乎察觉到了，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到了姜家村，村口的人看到贺铮，都吓得不敢说话。昨天偷面粉的事己经传开了，谁都知道这个贺营长不好惹。
“贺营长，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穿越1975：铁血军官与CEO》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您咋回来了？”二婶从家里探出头，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贺铮没理她，径首往姜家走。姜老实和姜母正在院子里晒谷子，看到他们，连忙放下手里的活。
“贺...贺营长，你们咋回来了？”姜老实搓着手，有些紧张。
“来拿晚晴的东西。”贺铮言简意赅，目光扫过院子，“还有，赵文柏在哪？”
提到赵文柏，姜母的脸色变了：“他...他被公社带走了，说是...说是有人揭发他作风有问题，还偷了生产队的化肥...”
姜晚晴挑眉。看来不用她动手，赵文柏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知道了。”贺铮点点头，对姜晚晴说，“去收拾东西吧，我在这等着。”
姜晚晴走进西厢房，迅速找到藏在床板下的戒指，塞进衬衣口袋。她又翻了翻木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旧衣裳。
“不用带了。”她走出屋，对贺铮说，“没什么值钱的。”
贺铮没反对，转身对姜老实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们，就报我的名字。”
姜老实连连点头，眼圈都红了：“谢谢贺营长，谢谢贺营长...”
离开姜家村时，二婶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煮鸡蛋：“贺营长，晴丫头，带点路上吃...”
贺铮没接，姜晚晴也只是摇了摇头。这些人，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没必要跟他们多纠缠。
骑车返回公社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快到武装部时，贺铮突然停下自行车。
“姜晚晴。”他回头看她，眼神复杂，“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是我贺铮的妻子。我不管你有什么秘密，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你周全。”
姜晚晴的心猛地一颤。这是...变相的和解？还是更严厉的警告？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
贺铮重新骑车，速度慢了些。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模糊的画。
回到武装部，刚进门就看到小周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贺营长，嫂子，不好了！林政委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脸色很难看！”
贺铮的眉头瞬间皱起：“知道了。”
他转身对姜晚晴说：“你先回屋，我去去就回。”
姜晚晴看着他走向办公楼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林政委这个时候找贺铮，肯定没好事，说不定就跟白天司务长的事有关。
她回到屋里，坐立不安。打开箱子，想看看那本《毛选》，却发现本子不见了！
姜晚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把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又把屋里的角角落落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那本本子去哪了？
难道是...贺铮？
只有他进过自己的屋，也只有他，最有可能对那本本子感兴趣。
姜晚晴的手脚冰凉。如果贺铮看到了扉页上的字，看到了那些关于未来的预言，他会怎么想？会把自己当成怪物吗？会把自己交给有关部门审查吗？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是多么脆弱，多么无助。所谓的现代知识，所谓的商业头脑，在绝对的权力和未知的恐惧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贺铮回来了。他的脸色很沉，像是刚跟人吵过架。
“你回来了。”姜晚晴的声音有些发颤。
贺铮没说话，径首走到书桌前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是那本《毛选》。
姜晚晴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贺铮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这是什么？”
他的手指，正指着扉页上那句“1975年7月28日3时42分，唐山。”
空气仿佛凝固了。姜晚晴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信任的裂痕，在这一刻，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而她和贺铮的关系，也将迎来最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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