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晚晴是被窗外的口号声吵醒的。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士兵们列队训练的声音震得窗户嗡嗡作响。她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贺铮己经不在书桌旁了，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放在椅子上。
床头上放着两个窝窝头和一碗玉米糊糊，还是温的。姜晚晴心里一暖，拿起窝窝头咬了一口。粗粝的口感剌得嗓子疼，但她吃得很认真——这是贺铮留给她的早饭，带着他特有的沉默的温柔。
吃完早饭，她想起昨晚贺铮扔给她的那包古巴咖啡粉，忍不住拿出来看。包装纸是用《红旗》杂志的内页包着的，上面还印着"农业学大寨"的标题。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扑鼻而来，比她带的速溶咖啡香多了。
"嫂子，贺营长让我来喊您。"小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姜晚晴把咖啡粉藏好，打开门："什么事？"
"林政委让所有军属去大礼堂开会，说是学习最新的政策。"小周挠着头，"贺营长要去训练，让我陪您过去。"
姜晚晴心里咯噔一下。林政委？就是昨天因为咖啡的事找碴的那个？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马上就去。"
大礼堂里己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些穿着灰布衣裳的女人，怀里抱着孩子，低声说着话。姜晚晴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刚坐稳，就看到昨天那两个找她麻烦的女兵也来了，正用怨毒的眼神看着她。
其中一个女兵——司务长的妹妹，还对着她做了个口型："等着瞧。"
姜晚晴心里冷笑。这些人还真是记仇，不就是查出她们偷面粉吗？至于这么睚眦必报？
没过多久，林政委走上台。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胸前挂着几枚勋章，手里拿着份报纸，清了清嗓子："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是要学习最新的最高指示。最近啊，有些别有用心的人，妄图用资产阶级思想腐蚀我们的革命队伍，我们一定要提高警惕，坚决抵制！"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姜晚晴身上，停顿了几秒："尤其是某些刚加入革命队伍的同志，更要加强学习，改掉那些资产阶级的坏毛病，不然啊，很容易走上邪路！"
台下的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姜晚晴，议论声嗡嗡响起。
"说的是谁啊？"
"好像是贺营长的新媳妇吧？"
"听说她昨天还喝洋人的东西呢..."
姜晚晴的脸有些发烫，不是羞的，是气的。这个林政委，竟然在大会上含沙射影地针对她！
"林政委说得对！"司务长的妹妹突然站起来，声音尖细，"我昨天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从贺营长宿舍传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搞什么小动作！"
“对！我也看见了！”另一个女兵立刻附和，“贺营长新媳妇还穿那种高高的鞋，走起路来扭扭捏捏，一看就是资产阶级作风！”
话音刚落，台下就炸开了锅。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指着姜晚晴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喊出“把她拉出去批斗”的口号。
姜晚晴坐在角落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这些人是故意的。司务长被停职审查，她们把账都算到了自己头上，想借这个机会把她踩下去。
林政委在台上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他敲了敲桌子：“大家安静！没有证据不能乱说！不过嘛，贺营长媳妇刚来，确实需要好好改造思想。这样吧，以后每天下午，你就来大队部帮忙抄文件，多学习学习革命思想。”
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监视。姜晚晴心里清楚，却只能站起来，低着头说：“是，谢谢政委关心。”
散会的时候，那些军属看她的眼神更加异样了。有人故意撞了她一下，有人在她背后吐口水，司务长的妹妹更是得意洋洋地冲她扬了扬下巴。
“嫂子，你别往心里去。”小周跟在她身后，气鼓鼓地说，“她们就是嫉妒你！”
姜晚晴没说话。嫉妒？恐怕没那么简单。林政委针对她，到底是因为司务长的事，还是因为贺铮？
回到宿舍，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贺铮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然林政委不会这么忌惮他，甚至想通过打压她来给贺铮难堪。而那些《内参清样》，还有那空白的绝密介绍信，都在暗示着什么。
她走到床底，看着那个半开的铁箱。箱子上的锁是老式的铜锁，看起来不太结实。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冒出来——她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姜晚晴蹲下身，从头上拔下一根发夹，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里。她在现代玩过密室逃脱，对开锁略懂一二。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姜晚晴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铁箱。
里面果然全是文件。一摞摞的《内参清样》码得整整齐齐，封面上印着不同的日期，最早的是1970年，最近的是上个月。她随手抽出一本，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内容大多是关于国内外局势的分析，还有一些她从没听过的地名和人名。
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退伍军官能接触到的。贺铮到底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贺铮回来了！
姜晚晴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文件塞回铁箱，锁好，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床边。
门被推开，贺铮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股汗味，显然刚训练完。看到姜晚晴，他愣了一下：“怎么没去抄文件？”
“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会儿。”姜晚晴的心跳得飞快，不敢看他的眼睛。
贺铮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床底的铁箱上，眉头微微皱起：“你动过箱子？”
姜晚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怎么知道？难道锁有什么机关？
“没...没有啊。”她强装镇定，“我就是不小心踢到了。”
贺铮没说话，走到铁箱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锁。然后，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姜晚晴，我警告过你，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我真的没有！”姜晚晴还想狡辩。
“这个锁是我特制的，只要被人动过，锁芯就会留下痕迹。”贺铮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我看不出？”
姜晚晴的脸瞬间白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连锁都做了手脚，看来他早就防着她了。
“我...我就是好奇。”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贺铮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的身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姜晚晴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们是夫妻，不是吗？我不想每天对着一个充满秘密的人。”
贺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她的话触动了。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是特别经济调查员，负责调查一些经济领域的问题。”
“特别经济调查员？”姜晚晴愣住，“那是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太多。”贺铮的声音缓和了些，“总之，我的工作很危险，接触的人和事都很复杂。我不想把你卷进来。”
姜晚晴看着他，突然明白了。难怪他有那么多《内参清样》，难怪他能用绝密介绍信，原来他是在做秘密调查工作。而林政委，很可能就是他调查的对象之一。
“那林政委...”
“他有问题。”贺铮没隐瞒，“我正在查他。”
姜晚晴的心沉了下去。这么说来，林政委针对她，就是为了报复贺铮。她这是被卷入了一场危险的权力斗争中。
“对不起，我不该动你的箱子。”她真诚地道歉，“我只是...只是有点害怕。”
贺铮看着她苍白的脸，眼神柔和了些：“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让姜晚晴的心安定了不少。她看着贺铮，突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冷酷，却很可靠。
“对了，今天开会的事，谢谢你。”她想起早上的事，“那个古巴咖啡粉...”
“别想太多。”贺铮打断她，“我只是不想你给我惹麻烦。”
姜晚晴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知道，贺铮就是这样口是心非的人。
晚上，姜晚晴煮了面条，还特意加了个鸡蛋。贺铮回来的时候，看到碗里的鸡蛋，愣了一下。
“给你补补。”姜晚晴把碗推给他，“训练肯定很累吧。”
贺铮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暖意。他拿起筷子，小口地吃着面条，鸡蛋却夹给了她：“你吃吧，你身体弱。”
姜晚晴心里甜甜的，也没推辞，拿起鸡蛋咬了一口。蛋黄的香气在嘴里弥漫开来，带着一股幸福的味道。
吃完晚饭，贺铮坐在书桌旁看文件，姜晚晴坐在床边看书。煤油灯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流淌，气氛温馨而宁静。
姜晚晴看着贺铮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或许真的能开出不一样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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