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家的窗棂积了层薄灰,连阳光照进来都带着股发闷的味儿。娄小鹅攥着抹布,擦了三遍八仙桌,还是能看出桌面上的划痕——那是去年冬天,父亲失手摔了茶杯划的。她瞥了眼里屋,父亲娄振华的咳嗽声又起来了,像破风箱似的,一声比一声沉。
“小鹅,去给你爹倒杯热水。”母亲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带着哭腔。自打入春,家里就没安生过,铺子被合营后,父亲天天往外跑,回来时不是一身酒气,就是满眼红血丝,嘴里总念叨“张老板躲着不见”“李局长关了门”。
娄小鹅端着水杯进去时,正听见父亲跟母亲吵架:“我能咋办?!以前求我办事的人,现在见了我跟见了瘟神似的!再不想办法,下个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也不能听王麻子的,让小鹅嫁去乡下!”母亲的声音发颤,“她才十七,还是个学生……”
“不嫁?”娄振华猛地拍桌子,茶杯震得叮当响,“王麻子说了,只要跟贫农结亲,就能证明咱跟资本家划清界限!街道就不会再天天来查!你想让全家喝西北风?!”
娄小鹅端着水杯的手一抖,热水溅在手上,烫得她眼圈发红,却没敢作声。她悄悄退出去,蹲在门槛上掉眼泪——她知道父亲急疯了,才会打这种主意。可一想到要嫁去素未谋面的乡下,嫁给一个可能连字都不识的男人,她就浑身发冷。
第二天一早,娄振华揣着仅有的半盒好烟,往轧钢厂跑。他知道杨厂长是个厚道人,当年厂子扩建,他还捐过一批钢材,总该念点旧情。
传达室的老张见了他,眼神躲躲闪闪:“娄老板?杨厂长在开会呢……”
“我等。”娄振华往台阶上一坐,烟盒捏得变了形。他等了两个钟头,腿都麻了,才见杨厂长陪着几个干部出来,蓝布中山装的袖口磨得起了毛。
“老娄?”杨厂长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进来吧。”
办公室里陈设简单,墙上挂着“增产节约”的标语。杨厂长给娄振华倒了杯凉茶:“我知道你的难处,可现在这形势……我帮不上。”
“杨厂长,我就求您指条路。”娄振华的声音发哑,“哪怕让我去车间扫地都行,只要能让街道别再找碴……”
杨厂长沉默了半晌,起身往门外走:“我带你转转吧,看看厂里的新生产线。”
车间里机器轰鸣,工人们穿着工装,额头上淌着汗,却喊着号子干劲十足。杨厂长指着正在调试机器的刘光齐:“那是刘海中的儿子,中专毕业,现在是技术骨干。”又指向不远处搬钢材的贾东旭:“五级工,家里俩孩子,照样天天加班。”
娄振华跟着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看懂了杨厂长的意思——现在是工人的天下,他这种“娄半城”,早就跟不上趟了。
路过食堂时,一阵香味飘出来,混着蒸汽和笑声。娄振华抬头,看见何雨柱正跟几个师傅说笑,手里的铁铲耍得飞转,李怀德站在旁边递烟:“柱子,中午给加个菜,红烧排骨,要带脆骨的。”
“得嘞!”何雨柱笑着接烟,“李主任放心,保证炖得脱骨。”
娄振华的眼睛突然亮了——他怎么忘了这茬?何雨柱看着是个厨子,可厂里从上到下,当年娄家宴客,他掌勺时,连市里的领导都夸他手艺好。这小子看着首爽,实则精明,人脉藏得深……
“老娄?走了。”杨厂长的声音拉回他的神。
“哎,来了。”娄振华应着,脚步却有些飘。他跟着杨厂长走出车间,心里的算盘噼啪作响——嫁女儿是万不得己,可要是能求何雨柱帮忙……这小子当年在娄家吃过饭,总该念点旧情。
出了轧钢厂的大门,风刮在脸上有点疼。娄振华回头望了眼那栋冒着烟的烟囱,突然觉得,自己跑了那么多地方,求了那么多人,或许答案就在那个抡着铁铲的厨子身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转身往西合院的方向走。脚步不快,却比来时稳当多了——不管成不成,总得试试。毕竟,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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