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别墅像头蛰伏的巨兽，只有走廊壁灯的暖光在地毯上投下断续的光斑。苏晚赤着脚踩在羊毛毯上，每一步都轻得像猫，耳郭却捕捉着整栋楼的动静——二楼书房传来殷寒洲浅眠时的呼吸声，楼下值班室里保镖换岗的皮鞋摩擦声，甚至远处花园里夜蛾撞在灯罩上的闷响。
她攥着藏在发间的细铁丝，金属的凉意顺着发丝钻进后颈。那是昨夜趁殷寒洲熟睡时，从他梳妆台抽屉里偷来的，原本是用来固定袖扣的工具，此刻却被她弯成了简易的开锁器。阁楼的门锁在月光下泛着冷铁的光泽，锁芯里的铜齿纹在她脑海里反复推演，那是白天借口找书时，用铅笔头偷偷拓下来的轮廓。
铁丝插进锁孔的瞬间，铁锈簌簌落在手背上。苏晚屏住呼吸，指尖感受着铜齿的阻力，像在拆解一场精密的赌局。殷寒洲说过，这栋别墅的锁具都是瑞士定制的，防撬系数堪比银行金库，但他没说过，所有的精密仪器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们永远猜不透人心的偏执。
锁芯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细微得几乎要被窗外的风声吞没。苏晚的心脏猛地窜到嗓子眼，指尖的铁丝险些脱手。她侧耳听了片刻，整栋楼依旧沉在寂静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擂鼓般撞着耳膜。
就在锁舌即将弹开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
不是幻觉。
苏晚的脊背瞬间绷紧，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后颈，带着熟悉的、混杂着痴迷与阴鸷的温度，像毒蛇吐信时的气息。
"晚晚睡不着？"
殷寒洲的声音裹着夜雾般漫过来，没有怒意，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苏晚僵硬地转过身，看见他举着黄铜烛台站在楼梯转角，烛火在他眼瞳里跳动，将半张脸映得忽明忽暗。他只穿了件黑色丝绸睡袍，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处她昨夜留下的齿痕，泛着淡淡的红。
铁丝还攥在掌心，尖锐的折角嵌进肉里。苏晚的指尖剧烈颤抖，却死死咬着下唇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殷寒洲缓步走过来，烛台在地毯上拖出细长的影子。他的睡袍下摆扫过楼梯扶手，带起一阵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那是他惯用的古龙水味道，此刻却像无形的网，将她困在中央。
"是想看看月亮，"他在她面前站定，烛火离她的脸只有半尺，热浪燎得睫毛发颤，"还是想看看......我为逃跑者准备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舌尖卷过齿间，带着种近乎残忍的亲昵。苏晚突然注意到他空着的那只手藏在睡袍口袋里，轮廓像是握着什么细长的物件，金属的边角偶尔会蹭到布料，发出细碎的声响。
是枪吗？还是......昨夜被她藏起来的那截钢锯条？
"我......"苏晚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我做了噩梦，想找本书......"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阁楼门内隐约可见的黑暗里。那里藏着她真正的目的——检修工说过，阁楼通风口连接着别墅的排风系统，只要能撬开那扇百叶窗，就能顺着管道爬到后院的工具房。而此刻，那扇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却像隔着万丈深渊。
殷寒洲突然笑了，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他抬起没握烛台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骨，指腹带着薄茧，擦过眼睑时带来一阵战栗。
"说谎的时候，睫毛会抖得像受惊的蝶。"他的拇指停在她的下唇上，那里还留着昨夜被他咬出的红痕，"晚晚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对我说实话？"
苏晚被迫仰起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烛火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他眼底的情绪，让她猜不透那片深沉里藏着的是暴怒还是玩味。她的掌心己经被铁丝硌出了血，血腥味混着掌心的汗，黏糊糊地缠在指尖。
"我没有......"
话音未落，殷寒洲突然俯身，烛台被他随手放在楼梯扶手上，金属与木头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吻带着烛火的灼热落下来，蛮横地撬开她的牙关，舌尖卷着烟草的涩味，像在惩罚她的谎言。苏晚的手腕被他死死按在门板上，铁丝硌在两人掌心之间，尖锐的棱角几乎要嵌进骨头。
她能感觉到他的手顺着腰线往下滑，睡袍的系带被他轻易扯散，丝绸布料从肩头滑落，露出后背成片的凉意。阁楼门外的月光恰好落在她的皮肤上，映出那些新旧交叠的痕迹——他咬出的齿痕，束带勒出的红印，还有上次逃跑时被蔷薇刺扎出的细小疤痕。
"想逃去哪里？"他的吻落在她的锁骨上，牙齿轻轻啃咬着那片脆弱的皮肤，声音喑哑得像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去找那个医生？还是那个送消息的检修工？"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知道了？还是在试探她？
殷寒洲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低低地笑起来，笑声震得她胸腔发麻。他的手滑进她的睡裙，指尖带着烛火的温度，掠过小腹时，引来她一阵剧烈的瑟缩。
"别怕，"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后，带着滚烫的恶意，"我还没找到他们。但晚晚，你说我把他们的骨头磨成粉，撒在你最喜欢的白玫瑰里，好不好？"
苏晚的指甲狠狠掐进他的后背，能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绷紧。他却像毫无所觉，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两人的身体贴得密不透风，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狂乱而炽热，像要挣脱皮肤的束缚。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半是恐惧，一半是被激怒的反抗。
殷寒洲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看着她。烛火在他瞳孔里跳跃，映出她泛红的眼眶，那里有泪光在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
"为什么总是要惹我生气？"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我给你最好的一切，把你放在心尖上疼，你却总想用各种方式来刺我。"
他的吻再次落下，这次却不再蛮横，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他吻过她的眼角，吻掉那滴悬而未落的泪，舌尖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颤。他的手依旧按在她的腰间，却没有再进一步，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像在确认她真实的存在。
苏晚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她能感觉到他的颤抖，从手臂传到她的皮肤，细微却真实。这个男人，这个将她囚禁、用疯狂编织牢笼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她的气息里寻找着某种救赎。
阁楼的门不知何时被他抵开了一条缝，里面的黑暗像潮水般涌出来，带着尘封的灰尘味。苏晚的余光瞥见通风口的百叶窗，就在天花板的角落，月光从缝隙里漏下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只要让他放松警惕......
她的指尖悄悄松开，任由那截铁丝掉落在地毯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然后，她抬起手，轻轻环住了殷寒洲的脖颈。
这个动作让他明显一怔，吻也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眼底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像个得到意外糖果的孩子。
"寒洲......"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刻意放柔的颤抖，"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她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那个被锁在暗室里的童年，那个他从不轻易示人的伤口。
殷寒洲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那些翻涌的情绪——怀疑、渴望、恐惧——像走马灯般掠过。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来："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苏晚轻轻点头，指尖故意擦过他颈侧的动脉，那里的跳动剧烈得像要炸开。"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她的语气真诚得连自己都快要相信，"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殷寒洲突然低下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滚烫地喷在皮肤上。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却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威胁的紧绷，而是一种近乎脆弱的战栗。
"晚晚......"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像在确认这个音节的温度，"你真的......不会害怕吗？"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用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发梢很软，带着洗发水的清香，与他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形成奇异的反差。她能感觉到他渐渐放松了警惕，按在她腰间的手也松了些力道。
就是现在。
她的指尖猛地向上，想去够楼梯扶手上的烛台——只要用烛台砸向他的头，只要能争取哪怕十秒钟的时间......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烛台的瞬间，殷寒洲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苏晚惊恐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底。那里的痴迷和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嘲弄和了然。
"想拿这个砸我？"他拿起那截掉在地毯上的铁丝，在她眼前晃了晃，金属表面还沾着她的血，"还是想用它撬开通风口的锁？"
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己经打开了阁楼门，里面的黑暗中，隐约能看见一个蒙着白布的物体，形状像个巨大的鸟笼。
"我为逃跑者准备的东西，"殷寒洲的声音像淬了冰，"喜欢吗？"
他猛地将她拽进阁楼，反手关上了门。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带，像无数把悬而未落的刀。
苏晚被他按在冰冷的墙壁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危险的气息。"你以为我真的会信你的话？"他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带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晚晚，你每一次靠近，每一次温柔，都是为了逃离我，对不对？"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落下，蛮横而凶狠，像要将她的灵魂都吞噬。苏晚的挣扎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只能任由他掠夺着呼吸，感受着他的愤怒和痛苦。
黑暗中，她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蒙在上面的白布滑落下来，露出底下的真面目——那是一个用镜面打造的鸟笼，每一面镜子都映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看清楚了吗？"殷寒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这就是你想逃出去的下场。我会把你关在这里，让你每天都看着自己的样子，看着你是如何一点点变成我想要的模样。"
他的手再次滑进她的睡裙，这一次不再有任何温柔，只剩下冰冷的占有欲。指尖划过的地方像有冰锥在刺，引来她一阵剧烈的颤抖。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贴着她，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热度，仿佛要将两人都燃烧成灰烬。
"寒洲......不要......"她的哀求淹没在他的吻里，变得破碎而无力。
殷寒洲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吻顺着脖颈往下，落在她的胸口，牙齿轻轻啃咬着那枚红宝石胸针，金属的凉意混着刺痛传来，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记住这种感觉，晚晚。"他的声音喑哑而坚定，"你是我的，无论你逃到哪里，无论你做什么，你都只能是我的。"
黑暗中，镜面鸟笼的反光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像一幅扭曲的画。苏晚的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皮肤上的灼热、镜面上的冰冷，还有他在她耳边反复呢喃的声音，像一道永远无法挣脱的咒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动作，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粗重而混乱。苏晚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乖乖待在我身边？"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像个受伤的野兽，"我只有你了，晚晚......我真的只有你了......"
苏晚闭上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她知道，这场名为"爱"的囚禁，早己将两人都拖入了深渊，谁也无法救赎谁。
窗外的月光渐渐淡了下去，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阁楼里恢复了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像一首绝望的挽歌。
苏晚靠在殷寒洲的怀里，指尖悄悄摸到了那枚红宝石胸针，用力一拔，尖锐的金属边缘划破了皮肤，带来一阵刺痛。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眼神里不再有恐惧，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心。
殷寒洲，你想把我关在镜笼里？
那我就先打碎所有的镜子，让你看看我们真实的模样。
这场战争，她不会输。
因为她己经明白，要毁掉一个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
而她，将是他最盛大、也最致命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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