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门？”吴七夜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不敢置信的颤抖。他死死盯着渡，那双被异化侵蚀、偶尔闪过非人红芒的眼睛，此刻燃烧着能将人冻结的怒火。“你说小雪……是‘钥匙’？开什么‘门’？！”
渡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混杂着怜悯与残酷的复杂神情。船舱内昏暗的光线在他机械义眼的冷光映衬下，显得格外阴郁。他没有立刻回答吴七夜，而是将目光投向船舱那扇还在轻微晃动的舱门——叶小雪逃离的方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崩溃绝望的气息。
“不是玩笑，七夜。”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剖析冰冷真相的残忍，“‘锁魂印’，或者说‘活印’，从来就不是什么天生的诅咒或者祝福。它是‘钥匙胚子’，是人工烙印的‘接口’。”
他缓缓抬起那只覆盖着合成皮肤与金属骨架的右手，食指在空中虚点，仿佛在勾勒一个无形的蓝图。
“很久以前，远在所谓的‘永夜’概念出现之前，一个……或者说一群，追求终极力量或者知识的疯子，他们发现或者说‘凿开’了某种……界限。一扇通往‘彼端’的门。但那扇门无法用常规手段开启或关闭，它需要特定的‘频率’，特定的‘共鸣’。”
渡的机械义眼红光流转，冰冷的数据流在镜片下飞速闪过。
“于是，‘钥匙计划’诞生了。他们筛选载体，通常是精神或灵魂特质特殊的个体，在他们的灵魂核心处，烙印下特制的‘锁魂印’——一个精密的能量接收、转化和释放装置。当这个‘钥匙胚子’成长到足够强大，或者被特定的能量（比如你拼命抢来的‘血髓’）催化到某个临界点，其灵魂波动就能与那扇‘门’产生共鸣……将其稳定开启，或者，强行关闭。”
吴七夜的身体晃了一下，不是因为船的颠簸，而是因为渡话语中蕴含的恐怖真相带来的冲击。他想起叶小雪颈后那形态微变、边缘缠绕暗金纹路的烙印，想起在菌巢核心祭坛前，那烙印与“血髓”之间诡异的能量连接……一切都对上了！那不是偶然的共鸣，那是……被设计好的启动程序！
“所以……影鼠叫她‘钥匙胚子’……”吴七夜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所以渡你……一首要找的‘钥匙’……就是她？！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被欺骗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知道一部分。”渡坦然承认，没有丝毫愧疚，“‘钥匙’的存在是最高机密，但并非无迹可寻。我追查‘门’的线索多年，锁魂印的异常报告，某些遗迹的发现……碎片拼凑起来，指向了‘钥匙’计划。找到叶小雪，是验证，也是……必须。” 他顿了顿，机械义眼转向吴七夜，“我需要她，七夜。不是作为物品，而是作为关闭那扇正在被某些东西强行撬开的‘门’的唯一希望！‘永夜’，不是传说，是正在从门缝里渗进来的……瘟疫！”
“瘟疫？”吴七夜捕捉到这个令人不安的词。
“一种概念上的污染，灵魂层面的畸变，规则层面的扭曲。”渡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侵蚀现实，腐化生命，最终将一切拖入永恒的、无序的混沌黑暗。门后的东西……或者说‘存在’，就是源头。它们渴望降临，而‘钥匙’是它们锚定坐标、稳定通道的关键！”
船舱内陷入死寂。只有引擎的嗡鸣和船体破开水流的哗哗声，衬得这沉默更加沉重压抑。吴七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和灵魂深处的寒意。他拼死保护的人，他以为需要他拯救的人，竟然是开启更大灾厄的“钥匙”？
“那她现在……”吴七夜的声音干涩，“她的‘活印’被‘血髓’催化过……是不是意味着……”
“意味着‘钥匙’正在被‘打磨’，正在接近‘可用’的状态。”渡接口，语气冰冷，“也意味着她本身，正承受着作为‘接口’的巨大负担。灵魂被强行改造，记忆被污染覆盖，痛苦……是必然的代价。更意味着，她己经被‘门’后的东西，以及那些渴望利用‘门’的存在，同时盯上了。”
渡的话像一把把冰锥，狠狠刺入吴七夜的意识。他想起叶小雪越来越频繁的梦魇、呓语，想起她眼中深藏的恐惧和茫然，想起她皮肤上那些如同活物的暗金纹路……那不是诅咒的副作用，那是“钥匙”成型的标志，是灵魂被强行扭曲的烙印！
“你利用我们……”吴七夜的声音低得可怕，压抑的怒火在胸腔里沸腾，“你利用我找到她，保护她，就是为了让她去关上那扇该死的‘门’？让她去承担这一切？！”
“是合作，七夜。”渡纠正道，但语气中并无多少说服力，“我需要她的能力关闭‘门’，阻止‘永夜’。她也需要我的知识和资源活下去，摆脱被当成工具或者祭品的命运。至于你……”渡的目光扫过吴七夜布满暗金纹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体，“你是意外，也是变量。你的‘罪纹’和‘罪骨’融合，再加上强行吞噬‘血髓’，让你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你本身，就是另一种形态的‘门’的映射，或者说……‘钥匙’的守护者？还是竞争者？我也在观察。”
渡的首言不讳像一盆冰水，浇在吴七夜燃烧的怒火上，却让寒意更深地渗透骨髓。他低头看着自己异化的手掌，感受着体内奔流的、冰冷而狂暴的力量。守护者？竞争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他只知道，他不能让小雪独自承担这一切。
“她在哪？”吴七夜猛地抬头，不再纠结于渡的意图，他现在只想知道叶小雪在哪里。
渡的机械义眼微微转动，红光扫过船舱内的一个监控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船尾甲板的景象。昏暗的航行灯下，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船舷边，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微微颤抖着。冰冷的河风卷起她湿漉的发梢，显得无比脆弱和孤独。
“外面。她需要冷静，你也一样。”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吴七夜没有再说话，拖着依旧剧痛沉重的身体，踉跄着推开舱门，走向外面冰冷的夜色和呜咽的风声。他必须找到她，无论真相多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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