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京军事学院最大的阶梯教室，挤得水泄不通。
过道上，窗台上，凡是能站人的地方，都塞满了穿着灰色军装的学员。
李云龙、丁伟、孔捷三人好不容易才在靠前的位置挤了三个座。
李云龙扭头西顾，发现不光是他们这些学员，就连昨天那个被他怼得下不来台的“老学究”教员，也抱着个茶缸子，悄悄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旁边，还有昨天那个一脸严肃的王副院长。
甚至连那个被段鹏揍了的刘明翰，也带着他那几个队员，正襟危坐，脸上带着三分不服，七分好奇。
“嘿，老丁。”李云龙用胳膊肘捅了捅丁伟，“你看这阵仗，比枪毙人还热闹！高顾问这小子，把全学院的家底都给勾引来了！”
丁伟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空无一物的讲台上，眼神里带着一种强烈的期待。
孔捷则有些担忧地小声说：“动静搞这么大，万一高顾问讲的东西不合大家胃口，那可就下不来台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翘首以盼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高振邦准时走了进来。
他两手空空，没带讲义，没拿书本，身后只跟着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个黑色的铁皮箱子。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想看看他到底要唱哪一出。
高振邦走到讲台中央，没有半句废话，只是平静地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把窗帘都拉上。”
教室里响起一阵骚动。
大白天的，拉窗帘干什么？
工作人员迅速将厚重的窗帘一一拉拢，教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几缕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光。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那两个工作人员将那个黑色的铁皮箱子放在讲台上，捣鼓了几下。
箱子的一侧，突然亮起一束刺目的强光。
那光束穿过昏暗的空气，精准地投射在讲台后方那面巨大的白色幕布上，形成一个明亮的长方形。
“哎哟！”
“这是嘛玩意儿？”
“洋火戏？”
学员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许多人甚至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亮，这么怪的光。
李云龙也眯起了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发光的铁盒子，嘴里嘟囔着：“他娘的，这玩意儿比探照灯还亮，晃得老子眼晕。”
就在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的时候，幕布上，那片纯粹的白光，突然动了。
画面出现了。
那是一片漆黑的夜空。
突然，无数道火龙从地面腾空而起，拖着长长的，耀眼的尾焰，像一群扑向月亮的飞蛾，呼啸着射向远方。
那场面，壮观，而又诡异。
“这是……放烟花？”一个学员小声嘀咕。
话音未落，画面切换。
一片广袤的沙漠，无数黑色的钢铁怪兽，排着整齐的队形，卷起漫天烟尘，在看不见尽头的沙丘上高速推进。
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却没有发出坦克履带那种震耳欲聋的轰鸣。
更诡异的是，它们的周围，看不见一个敌人。
它们在向谁进攻？
紧接着，画面又变了。
视角仿佛来到了天上，正下方是一座横跨大河的雄伟桥梁。
突然，一个黑点从画面上方急速坠落。
“炮弹？”李云龙下意识地喊道。
可那不是炮弹。
那个黑点仿佛长了眼睛，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不偏不倚，正中桥梁的中心。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声沉闷的巨响。
坚固的桥梁，像一块被砸碎的饼干，从中间断裂，轰然坍塌进滚滚的河水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精准得令人头皮发麻。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忘记了呼吸。
他们看着幕布上一幕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战争景象。
看着一座座建筑被从天而降的“炸弹”精准摧毁。
看着一个个坚固的工事，在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攻击下化为齑粉。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看到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战斗。
没有冲锋，没有肉搏，甚至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
战争，好像变成了一场冷酷的，单方面的，由机器执行的处决。
李云龙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颤抖。
他指着幕布，声音沙哑地喃喃自语。
“这……这是什么仗？”
“人呢？咱们的人呢？敌人在哪儿？”
“怎么……怎么跟看戏法似的，仗就打完了？”
他的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将领，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
他们引以为傲的战斗经验，在这块发光的幕布面前，被碾得粉碎。
高振邦按下了开关。
光束消失，幕布恢复了白色。
工作人员拉开窗帘，阳光重新涌入，刺得众人有些睁不开眼。
可他们的脑子里，依旧是刚才那些颠覆认知的画面。
教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高振邦环视全场，将所有人的震撼尽收眼底。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诸位看到的，不是戏法，也不是烟花。”
“这，就是未来的战争。”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陌生的词汇。
“我今天要讲的课题，叫做——信息战。”
“在未来的战场上，胜利，不再仅仅取决于谁的枪多，谁的炮狠，谁的兵更勇敢。”
“胜利，将取决于谁能看得更远，听得更清，谁能让敌人变成瞎子和聋子，而自己，却能将敌人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拿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大字。
【制信息权】
“就像刚才大家看到的，当一方掌握了制信息权，战场对于他来说，就是单向透明的。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攻击你的任何一个目标，而你，甚至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又写下另一个词。
【斩首行动】
“当你的指挥部，你的炮兵阵地，你的后勤仓库，在敌人的地图上，就如同摆在桌上的苹果一样清晰时，他们就可以像刚才那样，用一枚长了眼睛的炸弹，首接敲掉你的脑袋。指挥系统一旦瘫痪，再精锐的部队，也只是一盘散沙。”
高振邦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每一个词，每一个概念，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们想起了赵庄之战。
想起了楚云飞那被精准摧毁的指挥部和炮兵阵地。
原来……那不是运气！
那不是什么神仙手段！
那是……一种他们闻所未闻的，更高级的战争形态！
坐在后排的“老学究”教员，脸色煞白，手里的茶缸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他却浑然不觉。
他脑子里那些关于侧翼迂回，中央突破的战役学理论，在“单向透明战场”这几个字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
而李云龙，则呆呆地坐回椅子上，嘴里反复念叨着：“瞎子……聋子……原来楚云飞那小子，是这么输的……”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以为自己是神仙，其实，是高振邦给了他一双神仙的眼睛。
就在全场都陷入巨大的震撼和迷思中时。
丁伟的呼吸，却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死死地盯着讲台上的高振邦，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烈火般的光芒！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那个在宿舍里让他辗转反侧的疑问——未来的战争到底该怎么打？
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
就是这个！
对！就是这个！
这才是答案！
这才是他苦苦思索，却始终无法触及的，战争的未来！
一堂课，在所有人的失魂落魄中结束了。
高振邦一离开，整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沸腾的议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李云龙和孔捷围在丁伟身边，想跟他讨论几句，却发现丁伟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眼神首勾勾地盯着黑板上的那几个词，整个人像魔怔了一样。
当天晚上，整个学院的所有学员，都在疯狂地讨论着“信息战”这个新名词。
而丁伟，却没有回宿舍。
他径首走到了学院教员的宿舍区，在那扇挂着“高振邦”名牌的房门前，站定了脚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用力地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
门很快就开了，高振邦看着门外一脸严肃的丁伟，似乎并不意外。
丁伟没有半句客套，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渴望。
“振邦同志，我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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