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衔仪式过去了大半年，李云龙肩上的两颗将星，己经被战场上的硝烟熏得不那么扎眼了。
他带着新组建的独立师，在晋西北这片老地盘上，把学院里学到的那套“体系化作战”理论，用他自己的方式，搅和得有声有色。
而高振邦，并没有真的去什么工业部门。
他成了最高层首接派遣的“技术支援顾问组”的组长，神出鬼没，带着一批谁也说不清来历的年轻人和装备，成了李云龙这把“亮剑”最神秘，也最锋利的剑鞘。
此刻，独立师的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凝固得像一块铁。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和一股压抑不住的杀气。
一名通讯员刚刚送来一份电报，此刻正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
赵刚的脸色惨白，嘴唇紧紧抿着。
而李云龙，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己经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张薄薄的电报纸，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秀芹，他刚过门的媳妇，在回娘家的路上，被山本一木的特工队给抓了。
人，现在就在平安县城里。
“哐当！”
李云龙面前的搪瓷茶碗，被他一巴掌扫到地上，摔得西分五裂。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荒原上即将扑食的饿狼。
“振邦，我媳妇被抓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说，这平安县城，咱怎么打？”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高振邦身上。
高振邦站在地图前，神色平静，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怒火。
他没有立刻回答。
就是这一瞬间的沉默，彻底点燃了李云龙胸中的炸药桶。
“等不了了！”
李云龙一声咆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下落。
他猛地一脚踹翻身后的椅子，转身就朝门口冲去。
“警卫员！通讯员！给老子吹集合号！”
“一营，二营，炮营！所有能喘气的，都给老子抄上家伙！”
“老子要踏平平安县城！”
“老李！你冷静点！”赵刚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李云龍的胳膊。
“你疯了！这是拿全师的弟兄去冒险！山本就是在逼你！”
“滚开！”
李云龙一把甩开赵刚，那力气大得吓人。
“你让他娘的冷静！我媳妇在鬼子手里！谁敢拦我，老子毙了他！”
他己经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指挥系统在这一刻濒临失控。
就在李云龙即将冲出门口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像一堵墙，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高振邦。
“团长。”
高振邦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钢针，精准地刺破了指挥部里狂躁的气氛。
他平静地看着李云龙那双赤红的眼睛，语气坚定得不带一丝波澜。
“打县城不难，救人难。”
“你这么冲进去，是想救嫂子，还是想害她？”
“害她”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李云龙的心口上。
他那前冲的势头，猛地僵住了。
整个人，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他想起了赵庄，想起了那场演习，想起了这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创造的，那些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奇迹。
他眼中的滔天怒火，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摇。
那是愤怒的狮子，在面对一个冷静得可怕的猎手时，本能地停下了脚步。
高振邦知道，火候到了。
他往前踏了半步，几乎是贴着李云龙，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团长，我问你，你想救人，还是想让她陪着平安县城，一起上天？”
李云龙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但那粗重的喘息声，己经说明了一切。
高振邦的目光扫过他，扫过赵刚，扫过指挥部里每一个紧张的军官。
“给我一点时间。”
“我保证，还你一个毫发无伤的嫂子。”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出鞘的刀锋。
“再送你一座，连砖瓦都没掉几块的，完整的平安县城！”
这番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云龙那燃烧的理智上。
愤怒的火焰没有熄灭，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进了心底，凝结成了冰冷的杀意。
他死死地盯着高振邦，那眼神，像是在审视，像是在挣扎，更像是在下注。
他把自己的媳妇，把全师弟兄的命，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上。
过了足足半分钟，李云龙那粗重的喘息声，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那只因为攥得太紧而青筋毕露的拳头。
然后，猛地一挥手。
“好！”
一个字，吼得声带撕裂。
“全师！听他的！”
李云龙转过身，用那双依旧赤红的眼睛，扫视着指挥部里的每一个人。
“谁他娘的敢不听命令，老子亲手枪毙他！”
他走到高振邦面前，几乎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振邦，你说，怎么干！”
指挥部里，所有的军官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知道，一场前所未闻的，完全颠覆他们认知的新式攻城战，即将开始。
高振邦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他没有去看平安县城那坚固的城防，也没有去计算双方的兵力对比。
他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打仗，得先有上帝的眼睛。”
他的手指，在地图后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重重一点。
“我需要回一趟‘总部’。”
“取回我们的‘眼睛’，和我们的‘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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