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皇宫的鎏金铜漏滴答作响，萧皇盯着案上那幅被标了红圈的舆图，指节把紫檀木桌面敲得咚咚响。
“两个月了！”他把手里的密报甩得老远，密报上“北境帝后于姑苏赏菊”的字样格外刺眼，“从北境到南境骑快马一个月足矣，他们倒好，游山玩水走了俩月，这是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老太监连忙捡起密报，又递上刚收到的驿站文书：“陛下您看，这是今早刚到的，说陛下和殿下在杭州西湖泛船呢，还买了些龙井新茶……”
“买茶？”萧皇气笑了，抓起案上的镇纸就想扔，手到半空又生生停住——那是萧景渊小时候亲手雕的木狮，棱角都被他得发亮。“朕看他们是打算把江南逛遍了才肯挪窝！”
他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飘落的梧桐叶，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想当年景渊离京，说最多半年就回来探亲，结果呢？这都快一年了……”
老太监适时插话：“殿下这不是回来了嘛，慢是慢了点，可带着北境陛下一起，足见重视。再说了，路上走得久，说明小两口感情好啊。”
“感情好就能把父皇抛在脑后？”萧皇哼了一声，却偷偷让老太监把那对羊脂玉如意又擦拭了一遍，“告诉礼部，再备些南境的特产，等他们到了，让御膳房天天给景渊做他爱吃的莲子羹——不对，也得给那丫头准备些北境没有的点心，别让人说南境小气。”
正说着，内侍来报：“陛下，江南传来消息，北境帝后听闻洞庭橘熟了，又拐去洞庭山了……”
萧皇深吸一口气，对着空地道：“萧景渊！你要是敢让朕等满三个月，回来就给朕抄一百遍《孝经》！”
他转身对老太监道：“让人把东宫收拾出来，多备些暖炉，青怡那丫头是北方人，怕是吃不惯南境的湿冷。”
老太监笑着应下，心里盘算着该给东宫的窗棱糊上最厚的棉纸——
洞庭山的橘园里，金黄的橘子像小灯笼似的挂满枝头，瞿青怡剥开一个，酸甜的汁水溅在指尖。她看萧景渊正抬手摘高处的橘子，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景渊，要不我们别闲逛了，赶紧回你家吧。”
萧景渊回头，手里还举着个刚摘的大橘子：“怎么了？不是说这里的橘子比北境的甜吗？”
“甜是甜，可我这心里发慌啊。”瞿青怡把橘子瓣塞进嘴里，含糊道，“你父皇本来就等得不耐烦了，咱们这都走了俩月，再拖下去，我真怕他见到你首接抄家伙——到时候别说你了，说不定连我这‘拐走’他儿子的都得挨训。”
萧景渊低笑出声，把橘子递到她手里：“放心，我父皇那人，雷声大雨点小。小时候我把他最爱的白孔雀拔了根尾羽，他追着我绕御花园跑了三圈，最后也只是罚我抄了遍《论语》。”
“那能一样吗？”瞿青怡瞪他，“这次咱们可是把他晾了俩月！
她越说越觉得悬，拉着他就往园外走：“走了走了，别摘了，剩下的让侍从买两筐带上就行。再不走，我真怕你父皇提着棍子来接咱们。”
“那是他老人家的面子功夫。”萧景渊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笑意，“不信你看，咱们这就启程，不出三日到皇城，他保准笑脸相迎，还得让人把东宫的地龙烧得暖暖的。”
他看着她半信半疑的模样，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醉饮 忽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再说了，真要挨训，我挡着。你是北境的皇帝，他总不能让你在南境受委屈。”
瞿青怡看着他眼底的笃定，心里的不安渐渐散了。她哼了一声，抓起个橘子往他怀里塞：“那也得快点走！要是真挨揍，我可不会拦着。”
正说着，远处传来侍从的声音：“陛下，皇夫，南境派来的向导说，前面镇上有家百年老字号的橘饼铺，做的糖橘脯比蜜还甜，要不要绕路去尝尝？”
瞿青怡刚想摆手，就被萧景渊按住手腕。他看向她，眼底藏着狡黠：“去看看？反正都让他等了俩月，也不差这半日。”
“你还敢！”瞿青怡伸手去拧他胳膊，却被他顺势握住手。他把她的手指掰开，将一颗刚剥好的橘子塞进去：“尝尝这个，最甜的。”
橘瓣在掌心滚了滚，甜香混着他掌心的温度漫上来。瞿青怡看着他带笑的眉眼，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多余——有这样一个把父子间的别扭心思摸得透透的人在，就算萧皇真提着棍子来，大概也会被他三言两语哄得没了脾气。
她咬了口橘子，哼了声：“就这一次，吃完橘脯必须赶路！”
“遵命，陛下。”萧景渊笑着应下，反手牵住她的手往镇上去。阳光穿过橘叶的缝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连带着那点关于“挨训”的担忧，都被晒得暖融融的，甜丝丝的。
三日后的清晨，南境皇城的朱雀门外终于扬起了北境的龙旗。
瞿青怡坐在马车里，掀起一角车帘往外看，只见宫墙巍峨，朱红的宫门上镶着金灿灿的铜钉，两侧的侍卫甲胄鲜明，却都忍不住偷偷往马车这边瞟——
“别紧张。”萧景渊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安稳的力道，“你看，宫门口那不是我父皇吗？”
瞿青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丹陛之下立着位身着明黄常服的中年男子，身形挺拔，眉眼间竟与萧景渊有七分相似，只是鬓角多了些银丝。那人正背着手站着，看似神色威严，目光落在马车上时，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波动。
车驾刚至宫门前，南境的礼乐便骤然响起，萧皇身着十二章纹的衮龙袍，在礼乐声中缓步走下丹陛。瞿青怡整理好龙纹朝服的下摆，与萧景渊并肩而立，目光沉静地迎向他——此刻她是北境君主，他是南境帝王，君臣之礼在前，父女之亲暂搁。
“北境皇帝瞿氏，幸会。”萧皇先抬手，行的是两国君主相见的拱手礼，语气虽淡，却挑不出半分错处。
瞿青怡依着礼制回礼，声音清亮：“南境皇帝萧皇，别来无恙。”她目光扫过两侧肃立的文武百官，又道，“朕携皇夫萧景渊，特来南境访问，一来为两国邦交，二来……也是陪景渊回来看望陛下。”
最后一句稍带暖意，萧皇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却依旧板着脸：“既为邦交而来，便当依国礼行事。”他侧身让出通路，“国宴己备，入殿再叙。”
礼乐声再次响起，瞿青怡与萧皇并肩走在前方，萧景渊紧随其后。三人的步伐与礼乐的节拍分毫不差，青石板上的倒影随着脚步移动，既透着君臣相见的庄重，又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亲缘暖意。
行至太和殿阶前，萧皇忽然停步，转头对瞿青怡道：“北境风霜重，青怡丫头初来南境，若有不适，只管吩咐内侍。”
这声“丫头”终于卸了些帝王架子，瞿青怡心头微动，欠身道：“谢陛下关怀。”
萧皇“嗯”了一声，率先拾阶而上。瞿青怡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萧景渊那句“他自有分寸”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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