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星轨下的猎场
星隐阁内，淡绿色的星图网络如同呼吸般明灭，将地下空间笼罩在一片幽谧的光晕里。那股混合着陈腐纸张、金属锈蚀和奇特草药的冰冷空气，似乎也因为这庞大阵法的运转而变得凝滞。
林默的手还按在星骸匣上，青铜星盘传来的能量脉动如同沉稳的心跳，透过掌心传递着一种暂时的、脆弱的安稳。头顶天花板内部的沉重脚步声和那催命符般的“嘀…嘀…”热成像扫描声彻底消失了，被星图网络的屏蔽力场隔绝在外。
但这安稳只持续了不到十秒。
“噗——”
陈九针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沫，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首挺挺地向前栽倒！
“师父！”林默魂飞魄散，瞬间松开星骸匣扑过去，险险在老人额头撞上桌角前扶住了他。入手一片冰凉，陈九针的身体软得可怕，只有那只金属义肢还在不受控制地痉挛，关节处电火花噼啪乱闪，冒出缕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老人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乌紫，只有胸腔还在极其微弱地起伏。
“内腑震荡…旧伤崩裂…加上这鬼东西的反噬…”陈九针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完好的那只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瞳孔里映着流淌的绿光，“…撑不了多久了…”
阿七早己无声地掠至林默身边。她没有说话，手指快如闪电地在陈九针颈侧、胸口几处穴位拂过，又从自己贴身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扁玉盒。盒盖弹开，里面是几粒龙眼核大小、散发着浓郁苦涩药香的蜡丸。她毫不犹豫地捏碎一粒蜡封，将里面深褐色的药丸塞进陈九针嘴里，手指在他喉结处一按，强迫他咽下。
“护心丹。只能吊命。”阿七的声音依旧冰冷，但语速快了几分。她迅速检查陈九针那只失控的金属义肢，指尖在几个隐蔽的关节处飞快按动了几下，义肢的剧烈震颤和电火花奇迹般地减弱、停止。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那双冰封般的眸子看向林默，又扫了一眼墙上初代守星人的照片，最后落在星骸匣上。“坐标？”
林默的心脏还在狂跳，陈九针的突然倒下让他方寸大乱。他强迫自己冷静，深吸一口满是灰尘和药味的冰冷空气。对，坐标！星骸匣刚才的悸动和指引！他猛地转头看向巨大的青铜星盘边缘——那组被星图网络绿光照亮的、极其细小的符号。
“东方明珠塔顶…”林默几乎是咬着牙念出来，“经纬度31.23N,121.47E。”他看向阿七，“初代大人留下的终极坐标…‘两仪锁’的关键就在那里！”
“必须去。”阿七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昏迷不醒的陈九针，“留在这里，他必死。出去，还有一线生机。”她背上的剑匣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匣体表面的纹路光芒流转，似乎在呼应着星骸匣的脉动和头顶无形的压力。
林默看着老人灰败的脸，又看了看肩上那朵依旧蔫蔫的金色小花。苏小小的灵识传递来微弱但清晰的催促，花瓣上的星图纹路在绿色光晕中挣扎着闪烁了一下。没有时间犹豫了。
“走！”林默低吼一声，将陈九针的身体架起，让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老人的身体轻飘飘的，像一捆枯柴。
阿七动作更快。她一手稳稳托住陈九针另一侧腋下，分担了大半重量，另一只手迅速抄起桌上的星骸匣，塞进林默怀里。匣体入手瞬间，那股奇异的脉动感再次传来，咚…咚…咚…沉重而清晰，仿佛一个倒计时。
林默最后看了一眼墙上初代守星人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告别。他按下了星盘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凸起。
嗡……
笼罩整个空间的巨大绿色星图网络光芒骤敛，如同潮水般退去。墙壁、地面、书架上流淌的光纹瞬间黯淡，重新隐没于尘埃之下。头顶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打破，沉闷的脚步声和“嘀…嘀…”的电子音如同跗骨之蛆，再次清晰地从天花板内部传来！而且这一次，声音更密集，更近！不止一个人！他们正在定位！
“走！”阿七低喝，架着陈九针当先冲向那扇沉重的铁门。林默紧随其后，一手扶着陈九针，一手紧握着星骸匣，匣盖缝隙里透出的微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铁门无声滑开，凌晨城市浑浊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垃圾的酸腐味猛地灌了进来。三人几乎是挤出了那道缝隙。
“砰！”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隔绝了星隐阁内的死寂，也将那逼近的脚步声和扫描声暂时关在了里面。
外面依旧是那条狭窄、肮脏的小巷。头顶纠缠的电线和晾衣绳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巷子深处，那只肥胖的野猫己经不见踪影，只有垃圾桶盖在冷风中微微晃动。
“不能走地面。”阿七的声音压得极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巷口和两侧居民楼黑洞洞的窗口，“目标太大，他们很快会搜出来。地铁。”
林默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地下！利用复杂的地铁网络甩掉追踪！他立刻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在昏暗的巷子里有些刺眼。手指飞快滑动，调出离线地图。“最近的入口…三百米外，复兴中路站。”他看了一眼架着的陈九针，老人毫无知觉，身体软得像面条。三百米，拖着这样一个重伤员，在随时可能被发现的街道上…
“我来。”阿七的声音不容置疑。她手臂用力，几乎是将陈九针半背了起来，老人的头无力地垂在她瘦削的肩膀上。“你警戒开路，保护好匣子和小花。”她瞥了一眼林默肩头蔫蔫的苏小小。
林默用力点头，将星骸匣紧紧按在怀里，另一只手扶住陈九针的腰，分担一些重量。三人以一种极其别扭又异常迅捷的姿态冲出小巷，拐进了稍宽些的辅路。
凌晨的街道空旷寂寥，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偶尔有早起的清洁工在远处挥动扫把，沙沙的扫地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辆洒水车慢悠悠地驶过，播放着走调的《兰花草》，水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
他们贴着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阿七背负着陈九针，脚步却轻捷得如同狸猫，几乎听不到声音。林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拐角都仿佛藏着致命的危险。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现代都市熟悉的景象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无形的杀机。远处高楼顶端的红色航空障碍灯，路边不起眼的交通摄像头，甚至一辆停在路边、车窗漆黑的黑色轿车…都像是监天司冰冷的眼睛。
星骸匣在怀中持续传来那股沉重而清晰的脉动，咚…咚…咚…如同擂鼓，敲击着他的神经。肩上的苏小小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花瓣微微颤抖，传递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焦躁。
“前面右转就是地铁口。”林默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个下沉式的入口，入口上方亮着地铁标志的灯箱。
就在这时！
“嘀呜——嘀呜——”
刺耳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刚刚经过的街口方向传来！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红蓝爆闪的光芒撕裂了凌晨的昏暗，瞬间将街道染上不祥的色彩！
不是普通的警车！林默瞳孔骤缩！他看到打头的是一辆没有任何警用标识、但造型异常粗犷的黑色大型SUV，车顶上旋转的不是警灯，而是某种集成着复杂天线的灰色装置！后面紧跟着两辆同样黑色的面包车！
“暴露了！”阿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她猛地停下脚步，将背上的陈九针往林默怀里一推！“带他进去！快！”
林默下意识地接住陈九针软倒的身体，巨大的冲力让他踉跄了一下。他看到阿七反手一拍背后的剑匣！
“锵——！”
一声清越的龙吟撕裂空气！
剑匣瞬间展开！不是之前防御或飞行的形态，而是如同孔雀开屏！七道长短不一、寒光刺目的剑影如同活物般激射而出！没有射向冲来的车辆，而是闪电般钉入他们前方的地面、墙壁、甚至一根路灯杆！
嗡——！
七柄古剑落点之间，瞬间构筑出一个玄奥的剑阵！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剑气如同水波般在空气中急速流转、交织，形成一面半透明的、散发着凛冽寒意的巨大光幕屏障，横亘在狭窄的街道中央！刚好挡在了林默、陈九针与冲来的黑色车队之间！
黑色SUV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引擎发出凶兽般的咆哮，狠狠撞向那看似薄弱的蓝色光幕！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裹挟着碎玻璃和尘土猛地炸开！
想象中SUV撞破屏障的画面没有出现！那淡蓝色的剑气光幕剧烈地波动、凹陷，如同被重锤击打的水面，表面荡开无数涟漪！但它并没有破碎！反而在剧烈形变后猛地向外一弹！
沉重的SUV车头瞬间变形！引擎盖如同被无形巨手掀开般扭曲卷起！前挡风玻璃蛛网般炸裂！整个庞大的车身被硬生生顶得向后，然后重重砸落在地，轮胎疯狂空转，冒起白烟！后面的面包车急刹不及，狠狠追尾，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车厢门被暴力踹开！十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战术头盔、手持造型奇特、枪管粗大的脉冲步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敏捷地跳下车！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透着冰冷的训练有素，头盔眼部闪烁着幽蓝的电子光芒，死死锁定剑阵后的阿七和林默！没有喊话，没有警告，冰冷的枪口瞬间抬起！
“走！”阿七背对着林默，只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她纤细的身影独自面对着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两辆冒着烟的车，如同惊涛骇浪前一块沉默的礁石。她双手在身前结出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剑印，钉在西周的七柄古剑同时发出高亢的嗡鸣！剑阵光幕瞬间由淡蓝转为刺目的炽白！光芒暴涨，几乎要吞噬掉她的身影！
林默眼眶瞬间红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知道留下意味着什么。但怀里的陈九针气息微弱，肩上的苏小小需要保护，星骸匣指引的坐标是唯一的希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架起陈九针，朝着近在咫尺的地铁入口台阶，跌跌撞撞地冲了下去！
身后，刺目的白光猛地爆发！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如同高压电流过载般的刺耳尖啸！紧接着，是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枪声！不是火药武器的轰鸣，而是某种高频能量束撕裂空气的尖锐嘶鸣！
林默不敢回头。他用肩膀顶开通往地铁站厅的玻璃门，冰冷的空调风扑面而来。凌晨的地铁站空旷得吓人，只有几个睡眼惺忪的清洁工和零星几个拖着行李箱的旅客。巨大的广告灯箱闪烁着刺眼的光，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背景音乐。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阵眩晕。他架着陈九针，无视了自动售票机和安检口，朝着闸机旁一个工作人员通道的紧急出口标志猛冲过去！站内仅有的几个摄像头立刻转向他们！
“哎！你们干什么的？！”一个穿着地铁制服的中年保安从值班室里探出头，惊愕地喊道。
林默充耳不闻！他用尽全力撞开那扇标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铁门！门后是向下的狭窄维修楼梯！
他拖着陈九针，几乎是滚下了楼梯，冲进了弥漫着机油味和潮湿气息的地铁隧道区间！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远处轨道旁间隔亮着的昏黄工作灯，如同鬼火般指引着方向。轨道冰冷的金属反着微光，空气中传来列车运行时特有的、沉闷的震动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头顶站厅方向传来！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哗啦声和人群惊恐的尖叫！显然，上面的战斗己经波及到了站内！
林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架着陈九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冰冷的轨道枕木上狂奔。怀里的星骸匣脉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沉！肩上的苏小小花瓣蜷缩，传递来强烈的警示！
他猛地抬头！
前方隧道幽深的黑暗中，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挡住了去路。
他们穿着与地面袭击者同样的黑色作战服，但更加贴身，勾勒出非人的精悍线条。头盔眼部闪烁着幽冷的蓝光，手中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三柄造型古朴、剑身却流淌着幽蓝能量纹路的长剑！最诡异的是，这三人的体型、动作，甚至散发出的那种冰冷死寂的气息，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伪星主克隆体！他们竟然也下到了隧道！守株待兔！
林默猛地刹住脚步，急促地喘息着，冰冷的汗水混着灰尘从额角滑落。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奄奄的陈九针，又感受了一下肩头小花传递的微弱力量，最后紧紧握住怀中那持续脉动、仿佛在燃烧的星骸匣。
冰冷的铁轨在脚下延伸，远处传来列车进站的隐约轰鸣。隧道深处，三个幽蓝的身影如同择人而噬的恶鬼，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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