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7章 暗夜毒瘴，帝心如铁
**铁匠之殇，白霜噬命**
桃源集深处，依山挖掘的隐秘火药作坊内，气氛比前几日更加凝重，空气中除了刺鼻的硝磺味，还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恐慌和淡淡的…血腥气。
“咳咳咳…呕——！”
剧烈的、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的干呕声，从角落一个临时用草席隔出的“静养区”里传出。赵锤蜷缩在铺着薄褥的草席上，脸色蜡黄得如同金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发紫，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他在外的双臂和小腿上，布满了大片大片溃烂流脓的红色水泡，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几个负责照料的老工匠远远站着，脸上写满了恐惧，不敢靠近。
“赵师傅…喝点水…” 一个年轻学徒壮着胆子，端着一碗清水想上前。
“别…别过来！” 赵锤猛地抬手，声音嘶哑虚弱，眼中充满了对自身状况的惊恐和对旁人的保护欲，“这毒…沾上就完了…咳咳…离我远点！”
苏小小站在隔帘外，脸色铁青。她看着赵锤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溃烂水泡，再闻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头顶。这就是那“白霜”（硝酸铵化肥）的威力？不，这是恶魔的诅咒！
“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锐利如刀，扫向旁边负责“白霜”提纯和混合小组的另外两个老铁匠。
两个铁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着：“少…少主…我们…我们真不知道啊！赵大哥他…他就是按照仙师的吩咐，用那‘白霜’掺进熬好的墙霜（硝石粗品）里…开始几天还好好的…可…可前天开始，赵大哥就说手痒，然后起了红疹子…昨天就…就烂了！还咳血！我们…我们几个碰过那混合粉末的，也…也感觉身上痒得厉害…” 其中一人撸起袖子，手臂上果然也出现了零星的红色丘疹。
汞中毒！还有氮氧化物吸入的腐蚀伤害！
林默的声音在苏小小脑海中炸响！她终于明白了林默之前为何如此郑重地警告“白霜”的危险性！这根本不是什么仙家助力，这是饮鸩止渴的毒药！赵锤的惨状，就是最血淋淋的警告！
“仙师呢？” 苏小小强压下翻腾的胃液和心中的寒意，声音依旧保持着稳定。
“仙师…仙师刚才来看过赵大哥，脸色难看得吓人…他…他取了些赵大哥伤口流出的脓水和咳出的黑血，又拿了些‘白霜’和混合粉末的样品，急匆匆回土地庙了…说…说要找解毒的法子…” 狗子在一旁低声回答，看向赵锤的眼神充满了兔死狐悲的恐惧。
解毒？这毒能解吗？苏小小看着赵锤那痛苦绝望的眼神，心沉到了谷底。赵锤是桃源最好的铁匠，是火药作坊的顶梁柱！他的倒下，不仅是巨大的损失，更是对士气的沉重打击！
“封锁这里！所有接触过‘白霜’和混合粉末的人，全部隔离！衣物用具就地焚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苏小小当机立断，下达了最冷酷的命令。她必须把危险控制在最小范围！哪怕这意味着放弃赵锤！
“少主！赵大哥他…” 一个和赵锤交好的工匠忍不住哀求。
“执行命令！” 苏小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者，你想和他一起躺在这里等死，再把毒传给妻儿老小？！”
那工匠脸色煞白，不敢再言。残酷的现实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的侥幸。士兵上前，强行将那几个出现丘疹的铁匠拖走隔离。赵锤的咳嗽声在死寂的山洞里回荡，如同垂死的哀鸣。
苏小小最后看了一眼草席上那蜷缩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寒取代。她转身，大步走出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山洞。洞外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力量，果然伴随着无法承受的代价。
**星匣指路，异界寻方**
土地庙内，油灯如豆。林默的脸色比灯光还要晦暗。他面前简陋的木桌上，摊放着几个粗糙的陶碗：一碗是赵锤伤口流出的腥臭脓水，一碗是带着暗红血丝的黑痰，还有一碗是泛着诡异黄色的“白霜”与硝石混合粉末。
他闭目凝神，意念沉入胸腔。星骸匣内，那缓慢流转的阴阳鱼漩涡微微加速。代表“噬能感知”的、偏向猩红一侧的微弱光芒亮起。他将精神集中在那些样本上。
嗡…
一股冰冷、混乱、带着贪婪本能的微弱波动，从星骸匣中探出，如同无形的触手，扫过桌上的样本。
反馈瞬间涌入林默脑海：
【…脓液…蕴含…汞毒…混合…烈性腐蚀…生机枯萎…】
【…黑血…肺部…纤维化…窒息…】
【…粉末…高能…不稳定…剧毒…吞噬…生机…】
信息冰冷而残酷，印证了他的猜测。汞中毒（来自硝石粗品提纯不净的杂质）叠加高浓度硝酸铵粉尘吸入引发的化学性肺炎和皮肤腐蚀！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几乎是绝症！星骸匣的“噬能感知”能探知能量和毒素性质，却无法提供具体的解毒方案！
“生机…生机…” 林默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尝试引导星骸匣中那温厚的“铜心生机”，试图将其逼出体外。翠绿的光芒在他掌心艰难汇聚，如同风中残烛。他小心翼翼地将这缕微弱的生机，靠近那碗脓水。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翠绿生机接触到脓液的瞬间，竟发出轻微的灼烧声！脓液中蕴含的烈性毒素和衰败死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侵蚀、污染着那缕精纯的生机！翠绿的光芒迅速黯淡、消散，而那脓液中的毒素似乎…更活跃了？！
“该死！” 林默额头青筋暴跳。星骸匣的生机能修复物理创伤，滋养生命本源，但对这种复杂的混合化学毒素和重金属中毒，效果微乎其微，甚至可能被污染、反噬！首接灌注给赵锤，恐怕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唯一的希望，在现代！只有现代的医学和特效解毒剂，才可能挽回赵锤的性命，也才能找到安全处理这批“毒火药”的方法！
他猛地起身，将桌上几个关键的样本小心封存，收入升级后的五立方米储物空间。然后，他取出一张简陋的清单，就着油灯，用炭笔飞速写下：
1. **二巯丙磺钠注射液**（汞特效解毒剂，多支）
2. **大剂量维生素C注射液**
3. **糖皮质激素（如地塞米松）注射液**（抗炎、抗肺纤维化）
4. **高效广谱抗生素（如头孢三代）**
5. **烧伤烫伤膏（含银离子或磺胺嘧啶银）**
6. **全身防护服（A级或B级，带呼吸器）**（处理毒火药必须）
7. **活性炭口罩、工业防毒面具（滤毒盒）、厚橡胶手套**（大量）
8. **强效皮肤清洗剂（如EDTA溶液）**
9. **密封防爆容器（特制，存放高危混合火药）**
10. **血液重金属检测仪（便携式）**
每写一项，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些东西，在这个小城市，想一次性弄齐，而且是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难如登天！尤其是特效解毒剂和防护服，普通药店根本没有！
他需要钱！大量的钱！需要隐秘的渠道！需要时间！而赵锤…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夜审溃酋，驱虎吞狼**
桃源集外围，临时搭建的、由精锐民兵看守的简陋木牢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绝望的气息。几盏昏暗的火把插在土墙上，跳动的火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粗糙的木栅栏上。
黑风寨溃兵的三当家，那个被苏小小一箭射穿肩膀的壮汉“独眼狼”，被粗糙的麻绳捆成了粽子，丢在冰冷的泥地上。他肩头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暗红的血渍渗透了麻布，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苍白，仅剩的一只独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苏小小走了进来。她换下了白日沾血的布裙，穿着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劲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眸子，在昏暗的火光下，亮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匕首。林默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半步，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气息收敛，却带来无形的巨大压迫感。
狗子提着水桶和鞭子，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
“独眼狼？” 苏小小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牢房的死寂。
独眼狼挣扎着抬起头，独眼死死盯着苏小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臭娘们！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好汉？” 苏小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带着几百号人，趁人之危，攻打一个收留流民、自保求生的寨子，烧杀抢掠，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这就是你的好汉？”
她缓缓走到独眼狼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黑风寨横行这些年，劫掠无数，靠的不只是你们那几把破刀。说吧，这次是谁给你们通风报信？又是谁，给你们提供了攻城梯和那些特制的火箭？”
独眼狼瞳孔猛地一缩，随即梗着脖子吼道：“老子不知道！有本事自己查去！”
啪！
狗子手中的鞭子如同毒蛇般甩出，狠狠抽在独眼狼血肉模糊的肩膀伤口上！
“啊——！！！” 独眼狼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起来，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
“通风报信的人，姓王，还是姓李？” 苏小小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的惨叫只是背景音，“是盘龙岗的李大疤瘌，还是…县城里那位‘乐善好施’的周员外？亦或是…州府来的贵人？” 她每说出一个名字，都精准地戳在独眼狼绷紧的神经上！
独眼狼疼得浑身哆嗦，独眼中充满了恐惧。这个少女…她怎么知道？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我…” 他喘息着，心理防线在剧痛和苏小小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下开始崩溃。
“不说？” 苏小小微微侧头，对狗子示意。
狗子狞笑着，从水桶里捞出一块粗糙的、浸透了盐水的破布。
“不！我说！我说！” 独眼狼看着那块布，如同看到了地狱的入口，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嘶声喊道：“是…是县城周扒皮！周员外！是他！是他派人找到我们大当家！说…说桃源有仙粮，有金山银山！还说…还说你们那个仙师林默己经死了！寨子里只剩一群娘们和老弱病残！攻城梯和火箭…也是他手下的人偷偷运给我们的！说…说事成之后，寨子里的财货他分文不取，只要…只要那个姓苏的女人！”
周扒皮！县城最大的粮商兼地主，表面乐善好施，背地里勾结官府，放印子钱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周扒皮！
苏小小的眼神瞬间冰寒刺骨！果然是他！这个盘踞在桃源集头顶的毒蛇！
“还有呢？” 林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突然响起，“宇文拓和厉千山，什么时候到？”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炸得独眼狼魂飞魄散！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默：“你…你怎么知道…钦差…钦差大人…” 他彻底吓懵了，这根本不是他这个级别该知道的消息！
“说！” 林默踏前一步，无形的煞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独眼狼。
“我…我是偷听到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喝酒时…说…说州府来了大人物！是…是朝廷的钦差！带了好多兵！还有…还有会妖法的老神仙！叫什么…厉…厉千山！说是…说是过几天就要来剿…剿灭你们！” 独眼狼吓得语无伦次，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宇文拓！禁军副统领！厉千山！供奉阁的“鬼手”！朝廷果然要下死手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苏小小和林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周扒皮只是疥癣之疾，真正的灭顶之灾，是朝廷的钦差和供奉！
牢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有独眼狼粗重的喘息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苏小小缓缓蹲下身，平视着独眼狼那只充满恐惧的独眼。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魔力：
“想活命吗？”
独眼狼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很好。” 苏小小站起身，从狗子手中接过那根沾着盐水的鞭子，却没有抽打。她将鞭子轻轻放在独眼狼面前。
“周扒皮给你的，是死路。桃源给你的，是生路。” 她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天亮之前，我需要看到周扒皮在县城西郊那座用来囤积私粮的别院，燃起一场…照亮半个县城的大火。火越大，你和你那些被关在隔壁、还能喘气的兄弟，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独眼狼的独眼猛地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这…这是让他去烧周扒皮的老巢？！这比杀了他还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做。” 苏小小语气淡漠，“或者，去给周扒皮报信。那么，你和你的兄弟，会在钦差大军到来之前，被吊在桃源集最高的旗杆上，风干成腊肉。让宇文拓大人看看，背叛朝廷勾结山匪的下场，也顺便…给周扒皮提个醒。”
她顿了顿，声音如同寒冰碎裂：
“选吧。是当腊肉，还是…当一把烧向仇人的火？”
独眼狼看着地上那根沾着自己血肉和盐水的鞭子，再看着苏小小那双毫无感情、如同深渊般的眸子，最后想到隔壁牢房里那些同样绝望的兄弟…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骨髓。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唯一能动的手指，死死抓住了那根鞭子，如同抓住了地狱的通行证。
“我…我烧！” 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绝望。
苏小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她转身，对狗子吩咐：“给他处理伤口，弄点吃的。子时前，送他和几个‘可靠’的兄弟出寨。告诉他们，火起之时，就是生路开启之时。若敢耍花样…”
她没有说完，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隔壁牢房的方向。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狗子心领神会，狞笑着应下。
苏小小和林默走出牢房，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驱虎吞狼。烧了周扒皮的粮，既能断他爪牙，又能让县城乱上一阵，转移视线。” 林默的声音在夜风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更重要的是，这把火，会让宇文拓和厉千山认为，这是周扒皮与黑风寨分赃不均引发的内讧…为我们争取时间。”
“不够。” 苏小小望着州府方向的沉沉夜色，声音冷冽如刀，“周扒皮只是一条狗。真正的豺狼，还在路上。赵锤的毒要解，火药作坊的隐患要除，钦差的大军…更要‘迎’！”
她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那不再是孤女的倔强，而是属于未来帝王的权谋与决断。
“林默，回你的‘仙界’去！把救命的药，把杀人的甲，把能对付‘鬼手’的东西…都带回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她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里，交给我。在豺狼到来之前，我会让桃源…变成一座铁打的坟场！”
林默看着少女在夜色中挺首的、仿佛能扛起整个乱世的脊梁，重重点头。身影一晃，消失在土地庙的阴影中。他必须立刻返回现代，与时间赛跑，与死神夺命！
夜更深了。桃源的灯火在黑暗中顽强地亮着，如同蛰伏的猛兽，舔舐着伤口，磨砺着爪牙，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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