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8章 金鳞破网，铁荆棘生
**暗巷惊魂，金鳞破网**
冰冷的水泥地紧贴着后背，粗粝的触感透过湿透的廉价T恤传来。林默蜷缩在堆满腐烂菜叶和废弃纸箱的肮脏巷弄深处，每一次压抑的喘息都牵动着胸腔内星骸匣的剧烈冲突和左臂钻心的剧痛。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滑落，冲刷着他脸上的污迹，却洗不掉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紧绷如弦的神经。
他死死盯着巷口。几道刺目的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湿漉漉的街道，伴随着低沉而急促的无线电通话声：
“…目标消失！重复，目标在长乐路西段巷区消失！请求增援封锁！”
“…无人机热源扫描无异常！注意排水管道和废弃建筑！”
“…他身上有武器！极度危险！发现后立即呼叫支援，禁止单独接触！”
声音冰冷、专业，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不是警察。警察不会有这种装备和反应速度。是国安！还是更隐秘的部门？林默的心沉入谷底。他低估了现代国家机器的力量，低估了那些“异常”财富和消失的硝酸铵化肥所能掀起的波澜。那包沾着赵锤脓血的纱布样本和清单上几个画着红圈的、根本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获取的敏感药品名称（如大剂量解毒剂和军用级防护服），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瞬间引爆了追查！
他像一头被围猎的困兽，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亡命奔逃。甩掉了第一波穿着便衣、却有着鹰隼般眼神的追踪者，躲过了路口天眼的扫视，甚至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星骸匣强化后的爆发力，翻越了几道高墙。但追兵如同附骨之疽，越来越多，封锁圈越来越紧。刚才在翻越一栋老旧居民楼天台时，一发精准的麻醉镖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钉入身后的水箱！对方显然得到了“尽量活捉”的命令，否则他早己被打成筛子。
“呼…呼…” 林默急促地喘息着，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体内的星骸匣在生死危机和剧烈运动下躁动不安，冰冷的猩红煞气与温厚的翠绿生机如同两股失控的洪流在经脉中冲撞，每一次对冲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的骨折处更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精神和肉体都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这时，巷口那几道手电光猛地转向，似乎被更远处某个方向传来的骚动吸引了过去！
机会！
林默眼中厉芒一闪，如同受伤的猎豹般猛地从藏身的垃圾堆后弹射而出！他没有冲向巷口，而是反身扑向巷子深处那堵布满青苔和涂鸦、足有三米多高的砖墙！脚下在湿滑的地面猛地一蹬，身体凌空跃起！受伤的左臂根本无法用力，他只能将全身的力量和星骸匣带来的爆发力全部灌注于右臂，五指如钩，狠狠抠向砖墙湿漉漉的缝隙！
嗤啦！
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混合着雨水和污泥渗出！巨大的反冲力几乎将他甩下去！剧痛让林默眼前一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右臂肌肉贲张到极限，硬生生止住了下坠之势！他如同壁虎般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仅靠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支撑着全身重量！
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这边！有动静！快！”
几道强光手电瞬间扫进巷子深处！光束在堆积的垃圾和墙壁上快速移动！林默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墙壁的阴影里，心跳如擂鼓！
光束扫过！在他头顶上方不足半米的地方掠过！他甚至能看清光柱里飞舞的雨丝和灰尘！
“没人？奇怪…”
“去那边看看！别让他溜了！”
脚步声和手电光渐渐远去。
林默不敢有丝毫松懈，强忍着右手的剧痛和身体的颤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右臂猛地发力，同时左脚在湿滑的砖墙上艰难地找到一个微小的凸起借力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向上窜起，终于翻过了那堵死亡高墙！
墙的另一边，是一个堆满废弃建材和集装箱的码头边缘荒地。浑浊的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雨水更大了，密集的雨点砸在生锈的集装箱上，噼啪作响，形成天然的噪音屏障。
林默重重摔在泥泞的地上，溅起大片泥水。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带着铁锈腥味的血沫。右手的伤口被泥水浸泡，传来钻心的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向最近一个半开的、散发着浓重机油和铁锈味的集装箱阴影深处。
他背靠着冰冷潮湿的铁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冰冷的雨水顺着敞开的箱门灌入，打在他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追兵暂时被甩开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喘息。对方封锁了这片区域，天罗地网正在收紧。他需要药品！需要防护装备！需要救赵锤的命！更需要…回去！
储物空间里那些关键的样本和清单，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发颤。他掏出那部早己关机的、被雨水浸泡的备用手机（他常用的那部在第一次遭遇追捕时就故意丢弃了），尝试开机。屏幕毫无反应，彻底报废。
怎么办？正规渠道是死路。黑市？他之前购买复合弩和化肥的渠道肯定也被盯上了！而且时间不等人！赵锤随时可能毒发身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
**嗡！！！**
胸腔内的星骸匣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不再是冲突的撕扯，而是一种带着极度贪婪和渴望的尖啸！冰冷的猩红煞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冲击着那温厚的翠绿生机，试图占据主导！
林默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密集的雨幕，死死锁定码头远处那片被探照灯扫过的区域——那里停泊着几艘等待卸货的大型远洋货轮！其中一艘悬挂着巴拿马国旗的散装货轮船舷外侧，似乎正在用巨大的吊臂，小心翼翼地从一艘不起眼的驳船上吊装起几个涂着特殊黄黑警示标志的、厚重的金属密封桶！
危险品！剧毒？放射性？还是…高能化工原料？！
星骸匣的“噬能感知”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疯狂地向他传递着饥渴的信息：
【…高能…纯粹…不稳定…剧毒…吞噬…进化…】
是它！星骸匣感应到了极其浓郁的高能量物质！而且蕴含着剧毒！这恰恰符合它那混乱贪婪的本性！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林默绝望的脑海！
**借刀杀人，铁荆棘生**
桃源集，夜雨如注。
临时加固的寨墙上火把通明，雨水浇在桐油浸泡过的粗木和夯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苏小小身披蓑衣，站在最高处的瞭望台内，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蓑衣边缘流下，打湿了裤脚。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疲惫，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冷静。下方，整个桃源集如同一架被彻底唤醒的战争机器，在夜雨中疯狂运转。
“快！这边！夯土再打实些！用石锤！”
“荆棘！带刺的铁荆棘！全部缠上去！缠死！”
“挖！沟再挖深一尺！底部插尖木！倒火油！”
狗子嘶哑的吼声在雨夜中格外清晰。他浑身泥泞，如同刚从泥潭里捞出来，正挥舞着一根充当指挥棒的断矛，指挥着数百名青壮和健妇，在寨墙外围疯狂地构筑着第二道、第三道死亡防线！巨大的陷马坑底部插满了削尖的、用毒草汁液浸泡过的竹签和木刺，上面覆盖着薄薄的草皮和泥土。新挖出的壕沟被雨水灌入，形成浑浊的泥潭，泥潭中漂浮着腐烂的动物内脏和粪便，散发着恶臭。更外围，砍伐下来的、带着尖锐枝桠的原木被削尖，用藤蔓和铁丝密密麻麻地捆扎在一起，形成拒马鹿砦。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在所有鹿砦、壕沟和寨墙的关键节点上，如同毒蛇般缠绕捆绑上去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铁荆棘！
那是林默之前带回来的、用于工业防护的带刺铁丝网！此刻被苏小小下令全部拆解、拉首，用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方式，缠绕在每一处可能被攀爬、被突破的地方！尖利的倒刺在火把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上面还涂抹着从毒蛇毒腺和毒草中熬炼出来的、见血封喉的混合毒药！
整个桃源集外围，如同生长出一圈狰狞的、布满倒刺和毒牙的铁荆棘丛林！散发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苏姑娘！西边三号陷坑布置好了！按您吩咐，坑底埋了三个加了料的‘罐子’（内装硝酸铵混合火药和铁钉碎瓷的陶罐），引线通到墙根暗堡！” 一个浑身湿透的民兵小头目跑上瞭望台，气喘吁吁地汇报，眼中闪烁着兴奋和一丝恐惧。
“东侧‘之’字壕的交叉火力点，弩位加固完成！备用的强光手电和火油瓶都到位了！” 另一个头目也赶来汇报。
苏小小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传令下去，所有陷阱位置，除了核心小组，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视为通敌，格杀勿论。” 她的声音在雨夜中如同冰冷的铁块落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利用毒火药设置陷阱，风险巨大，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但面对宇文拓的精兵和厉千山那样的供奉高手，她必须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毒药和同归于尽的陷阱！
“是！” 两个头目心中一凛，肃然领命。
这时，狗子也浑身湿透地跑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忧虑：“苏姑娘，刚收到州府‘灰雀’（情报人员代号）用死信传来的消息…钦差卫队前锋三百轻骑，己过黑石渡！由宇文拓亲自带领！预计…最迟明日午时，前锋即可抵达我们外围哨探范围！后面还有步卒和厉千山的车驾！”
终于来了！比预想的还要快！
苏小小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她望向州府方向那沉沉的雨幕，仿佛能看到铁蹄踏破雨水的景象。
“知道了。” 她声音平静，“按第三预案执行。外围所有明哨暗哨，全部撤回第二道防线内。把‘礼物’…给宇文将军准备好。”
狗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明白！‘金汁’（煮沸的粪便尿液混合毒草汁）和‘火雷’（用普通火药和火油制造的燃烧罐）都备足了！够他们喝一壶的！”
“还不够。” 苏小小缓缓摇头，目光扫过下方在雨中如同钢铁刺猬般的寨墙，落在那些缠绕的、涂抹着幽蓝毒液的铁荆棘上，眼神冰冷而坚定。
“告诉所有能拿得起刀枪的人，包括女人和孩子。明日，桃源集没有平民，只有战士。凡怯战后退者，斩！凡扰乱军心者，斩！凡通敌卖寨者——诛九族！”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上。
“宇文拓想要桃源？可以。让他带着他的兵，用尸体，一寸寸铺进来！”
“我要这桃源集外，三十里内，成为他禁军精锐的…铁荆棘坟场！”
雨更大了。火把在风雨中顽强地摇曳着，映照着寨墙上那些沉默而坚毅的面孔，映照着拒马鹿砦上幽蓝的毒刺，也映照着少女统帅眼中那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冷酷与决绝。战争的阴云，己然压城！而桃源的铁荆棘，正无声地张开獠牙，等待着饮血。
**锦官棋局，茶冷香残**
州府，锦官城。长公主府邸，暖阁。
窗外夜雨敲打着芭蕉，发出沙沙的声响。暖阁内却温暖如春，兽炭在精致的铜炉里无声燃烧，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李明月卸去了白日繁复的宫装，只着一件月白色的素纱寝衣，慵懒地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更衬得肌肤胜雪。她纤纤玉指捏着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目光却并未落在面前的棋盘上，而是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数百里的风雨，看到那处山坳中的战场。
一个穿着深青色内侍服饰、面容普通却眼神精干的中年宦官垂手侍立在一旁，低声禀报：
“…宇文拓的前锋轻骑己过黑石渡，明日午时当与桃源贼寇接触。厉供奉的车驾稍慢，预计后日可至。”
“…桃源集那边，自黑风寨败退后，日夜加固城防，据探子回报，其寨墙之外，遍设壕沟陷坑，布满荆棘毒刺，戒备森严，颇有困兽犹斗之势。”
“…另，县城周家西郊别院昨夜突起大火，火势冲天，烧毁了数个粮仓。周员外震怒，疑是黑风寨残匪报复所为，己上报州府请求剿匪…”
李明月听着，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的白玉棋子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棋盘边缘，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困兽犹斗？遍设荆棘？” 她轻声重复着，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看来我们这位苏姑娘，倒是块硬骨头。宇文拓这把刀，怕是要崩出几个口子了。”
宦官垂首：“殿下，是否需提醒宇文将军，小心贼寇诡计？尤其是那林默…恐有妖法…”
“提醒？” 李明月轻笑一声，将棋子随意丢回棋盒，“不必了。宇文拓心高气傲，厉千山更是眼高于顶。提醒他们小心一群‘乌合之流’，只会适得其反。让他们…碰碰钉子也好。钉子碰得越疼，这刀…用起来才越知道该往哪里使力。”
她端起旁边小几上温着的青玉茶盏，揭开盖子，袅袅的热气带着雨前龙井的清香氤氲开来。她却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汤中舒展沉浮的嫩叶。
“至于妖法…” 李明月的目光变得幽深，“本宫倒希望他真有通天彻地之能。否则，如何搅动这一潭死水？如何…让本宫看清，这盘棋局里，谁才是真正可用的…棋子？或者说…棋手？”
她轻轻吹了吹茶汤，热气拂过她绝美的面庞。
“桃源这把火，烧得还不够旺。传话给我们在南边的人，给那位‘流窜’的镇南将军旧部再加把柴，让他闹得更凶些。宇文拓后院起火，才能更专心地在桃源…撞个头破血流。”
“是。” 宦官躬身领命，悄然退下。
暖阁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炭火的噼啪和窗外的雨声。李明月将微凉的茶盏放回小几，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黑暗，指尖无意识地在狐裘上划过。那冰冷的触感，如同她此刻眼底深处翻涌的、无人能窥见的暗流。
茶，渐渐冷了。香，也淡了。唯有棋局，才刚刚开始。而远方的血火，即将点燃这乱世更深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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