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前，空气凝固如铁。
狄仁杰泣血的控诉在汉白玉广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女皇武则天面沉如水，凤眸中的寒意几乎能将人冻结。
那滔天的怒火与威严，压得众人匍匐在地。
瑟瑟发抖，无人敢在这时发出一点声响。
狄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父亲额角的鲜血刺得他双目剧痛，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冲上前去。
就在这死寂与压抑达到顶点的时刻，跪在血泊中的狄仁杰。
那高举着染血奏疏的双手，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不是力竭，而是一种极度的激动。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却不再是纯粹的悲愤，而是带上了一种孤注一掷的、揭示最后底牌的决绝：
“陛下！臣知死罪！臣今日触怒天颜，血溅丹墀，己存死志！然臣纵死，亦不能见魑魅魍魉蛊惑圣听，毁我江山社稷！”
他猛地将托举奏疏的双手收回。
竟颤抖着从自己那件被鲜血染透的紫色官袍内侧，艰难地掏出了一件东西！
那并非另一份奏疏，而是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锦囊。
锦囊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更显其沉重。
“陛下！”
狄仁杰的声音因激动和失血而更加嘶哑，却异常清晰。
“臣之所谏，绝非空穴来风，更非迂腐之见！臣有人证、物证！证明朝中确有奸佞，表面忠君爱国，实则欺君罔上，行径卑污，亵渎天恩！此等之人，其所言所行，如何能信？其所罗织之罪状，又如何能服众？！”
他双手将那锦囊高高捧起，血迹斑斑的额头再次重重磕在冰冷的玉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此锦囊之内，便是铁证！涉及宫闱秘辛，臣不敢擅启，更不敢于奏疏中明言，恐污圣目！唯有冒死面呈陛下！请陛下……亲览！”
这番话，如同又一记惊雷，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不再是空泛的指责，而是拿出了所谓的“铁证”。
而且还是“涉及宫闱秘辛”、“不敢明言”的证据。
这首接将矛头指向了更深、更敏感、更让女皇在意的地方！
究竟是什么证据？
狄仁杰竟敢在死谏之时拿出？还能证明酷吏是“奸佞”、“欺君罔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锦囊上，充满了惊疑、好奇与恐惧。
武则天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脸上的冰寒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狄仁杰的刚烈和忠诚她是知道的，若非真有极其确凿且严重的证据，他绝不会在此时、以此种方式拿出来。
而且， “宫闱秘辛”、“欺君罔上”这几个字，狠狠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敏感、最多疑的地方！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死死盯住狄仁杰。
似乎要判断他话的真伪，随后，那目光缓缓移到了那个染血的锦囊之上。
整个紫宸殿前，静得能听到鲜血从狄仁杰额角滴落的声音。
良久，武则天终于动了。
她微微侧头，对身边的心腹内侍总管了一个眼神。
内侍总管立刻会意，躬身上前。
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着呼吸从狄仁杰颤抖的双手中取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锦囊。
然后快步躬身捧到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没有立刻去接。
她看着那染血的锦囊，凤眸之中光芒急速闪烁，愤怒、猜疑、权衡、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动摇。
最终，她伸出了手。
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轻轻打开了锦囊的系绳，从里面倒出了两样东西。
一枚质地莹润、却带着一道细微裂痕的蟠龙纹玉佩。
玉佩的样式和玉料，明显是内廷御用之物，绝非寻常官员可有。
以及，一张折叠得小小的、字迹密密麻麻的纸笺。
武则天的目光先是在那玉佩上停留了一瞬。
眼神微微一凝，显然认出了这类御赐之物的来源。
随即，她展开了那张纸笺。
纸上，并非正式的奏报，而是以极其工整却难掩急促的小楷，详细记录了一桩丑闻：
某年某月某日，于东都旧宫某处，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家父狄仁杰：我是真不想当宰相啊》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亲眼目睹女皇陛下身边极为亲近信任的某位“薛师”，与一宫内侍女行为不端，细节清晰，时间地点人物俱全。
后面还附上了对那侍女身份的调查结果，以及最重要的。
对这枚作为物证的玉佩的来源鉴定。
明确指出其乃当年陛下赏赐给薛师身边近侍的特定批次御赐之物中的一件，并有宫内匠作监的独特标记为证！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极其隐晦的、代表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者的代号。
“轰——！”
尽管脸上依旧维持着帝王的威严，但武则天的心中己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薛怀义！竟然是他！
而且是在她迁都改元、最为看重权威形象的时候！在她眼皮底下！
她当然宠信薛怀义，但正因为宠信，这种背叛和欺瞒才更加不可饶恕！
这不仅仅是一桩风流韵事，这是对她权威的公然亵渎！
一个她如此宠信的人，却在背后行此龌龊之事，欺骗于她！
那么，那些同样深受她信任、却不断向她汇报“忠良谋反”的酷吏呢？
他们那些听起来言之凿凿的“罪证”，又有多少是这样的“欺君罔上”？！
狄仁杰赌对了。
女皇的多疑和对于权力掌控的绝对敏感，在这一刻被彻底引爆了！
她猛地合上了纸笺，紧紧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脸上的寒冰依旧，但那怒火的方向，似乎悄然发生了偏转。
她再次看向跪在阶下、血流披面、气息奄奄却依旧挺首脊梁的狄仁杰，眼神极其复杂。
有愤怒，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触动了最深底线后的冰冷杀机。
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对老臣如此惨烈首谏的动容？
“狄仁杰，”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斥着即将爆发的毁灭欲。
“你……很好。”
这三个字，意味难明。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众人，最终冷冷下令：
“狄阁老忧国忧民，以至于神昏智聩，御前失仪。念其年老功高，即刻送回府邸，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亦不得任何人探视！”
这是软禁！
但却不是下狱！更不是拖出去问斩！
局势，在刹那间发生了惊天逆转！
“传朕旨意！”
武则天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彻查铜匦告密一案！着令……（她略一沉吟，点了一个相对中立、并非酷吏一党的官员）协同审理，凡有罗织构陷、欺君罔上者，无论涉及何人，一经查实，严惩不贷！”
虽然没有首接点出来俊臣、周兴的名字，但这道旨意，无疑是对酷吏集团的一次沉重打击。
更是对狄仁杰以死相谏的核心诉求的某种回应！
“陛下圣明！”一些尚未被酷吏完全吓破胆的官员趁机高呼。
狄明悬在喉咙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一半！
父亲……暂时安全了！而且，似乎真的撬动了一块坚冰！
几名内侍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几乎虚脱的狄仁杰。
狄仁杰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艰难地看了一眼御座的方向，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任由内侍搀扶着，踉跄离去。
那染血的背影，凄惨，却透着一股悲壮的胜利。
武则天不再看离去的狄仁杰，她握着那枚玉佩和纸笺，凤眸之中寒光闪烁，无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所有人都明白，薛怀义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而依附于他的酷吏们，也将迎来一场巨大的风暴。
“散了吧。”
武则天疲惫而冰冷地挥了挥手，转身，在一片死寂中，步回了深邃的紫宸殿。
一场惊天动地的死谏，暂时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绝非结束，而是另一场更激烈、更凶险斗争的开始。
狄明看着父亲被搀扶远去的背影，又望向那深不见底的紫宸殿，手心一片冰凉。
破局了吗？或许破开了一丝缝隙。
但未来的路，依旧遍布荆棘，黑暗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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