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站在窗边，望着窗外那排法国梧桐，想着昨晚启动的‘XY - 0918’计划，左手食指缠着笔杆转得飞快。 那支黑色水笔是学校统一发的奖品，笔杆上有一处半干涸的蓝黑墨水痕迹。
夏悠故意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清嗓子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
叶逸抬眼时，转笔的弧度明显滞了半拍。他的睫毛很长，逆光时投下浅灰的阴影，把那双总像在演算公式的眼睛遮得有些模糊。
“昨晚说的事，”夏悠把那本深蓝色笔记本从包里抽出来，封面上还沾着片干枯的银杏叶——那是上周值日时他落在窗台上的，她捏着本子在掌心转了半圈，确保声音能飘进旁边打闹的几个男生耳朵里，“每晚六点半，天台，别忘。”
叶逸的目光先落在她手腕上滑落的草莓发圈上，那是今早跑操时松掉的，她攥了一路都没顾上扎。接着视线才爬回笔记本封面，停顿了两秒，他没说话，只用笔尖在积着薄灰的窗台上轻轻点了点，留下个浅白的印子。
三秒后，他才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些：“行。”
夏悠刚要扬起嘴角，他又补了句：“但作业没写完，补课取消。”
“你这是威胁？”她把本子往包里塞了一半，故意让枫叶露得更多些。
“是规则。”叶逸把笔帽按回去，动作干脆得像在合上作业本，“你拿本子当筹码，我用作业定规矩——很公平。”
预备铃突然炸响，走廊里瞬间涌动人潮。夏悠被后面冲过来的男生撞了下胳膊，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正看见叶逸转身的背影，他校服后襟沾着片梧桐絮，像谁悄悄粘上去的秘密。
捡起本子时，那片枫叶不知何时折了个角，边缘泛着焦脆的黄。
天台铁门的合页早该上油了，被晚风推得吱呀作响。夏悠扶着栏杆喘气，马尾辫散了大半，碎发粘在汗湿的颈窝里。手腕上的表针正卡在六点三十二分——刚才看漫画时被最后一格的吻戏勾住，等反应过来抓起书包往楼上冲，连左脚的鞋带都松成了蝴蝶结。
叶逸己经在栏杆边站了会儿，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白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听见脚步声，他没回头，从书包里抽出张试卷递过来，指尖稳得没半点抖，倒像是在递一支精确的圆规。
“超时两分钟。”他的声音混着风声，“先做完这张，再讲题。”
夏悠盯着试卷右上角的编号，XY-0918-01这串字符用铅笔写得极轻，像怕被谁发现似的。她皱眉时，碎发滑到眼前：“这什么？”
“编号。”叶逸在水泥地上坐下，从侧袋摸出支橙色荧光笔，笔杆上还缠着圈透明胶带——上次被她抢着玩时咬坏了笔尾，“迟到一次加一张，做完才能开始。”
“你早就算计好了？”夏悠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捏着试卷边缘发皱，“从昨晚我翻到你本子里那些画，就该知道你根本不怕——”
叶逸正低头在草稿本上画曲线，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突然停了。他画的是条标准的抛物线，顶点处标着个小小的箭头，像在追踪某个看不见的轨迹。他没接话，只把荧光笔帽咬在嘴里，含糊地说：“规则是你定的，守时是我加的。选吧。”
夏悠蹲下去时，裤脚蹭到片干枯的梧桐叶。她刚把试卷铺平，风就掀起了右下角，伸手去压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被什么东西切成了细碎的格子——抬头才看见叶逸不知何时撑开了那把黑色长柄伞，伞骨在暮色里支起片小小的阴影，刚好罩住她和摊开的试卷。
今晚根本没云，月亮把天都洗成了淡青色。
她没作声，重新低下头。笔尖落在第一道选择题时，听见身后传来转笔的轻响，节奏稳得像秒针在走。写到第三题时，作者“网文收藏家”推荐阅读《学霸同桌总是偷偷撩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后颈忽然有点发烫，她偷偷回头瞥了眼，正看见叶逸在草稿本上写着什么，公式旁边画了个简笔画小人，裙摆歪歪扭扭的，像在转圈。
“起跳初速度v?=3.2m/s，落点偏差Δx=0.15m——建议调助跑节奏。”
那行小字下面，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垃圾桶。
夏悠的笔尖顿在半空。这是昨天下午的事，她在空教室练新学的跳转动作，没控制好力道，一脚把垃圾桶踹到了讲台边，当时以为没人看见。
“看什么？”叶逸头也没抬，手里的笔转得更快了。
“这你也记？”她的声音有点发飘，像被风吹得没了准头。
“顺手。”他用荧光笔把抛物线顶点圈出来，颜色亮得晃眼，“你转圈时角速度不稳，昨天测的3.08rad/s，差0.06才达标。”
夏悠突然觉得手里的笔沉得厉害，墨水滴在试卷上晕开个小蓝点。她盯着那个蓝点看了三秒，忽然把笔往地上一搁：“我可以不补。”
风卷着她的声音往远处飘，轻得像片羽毛：“大不了你把本子交王老师，说我发现你偷拍我练舞，还写了堆怪公式——”
“我己经交了。”
叶逸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夏悠猛地抬头，撞进他看过来的目光里，那里面没什么情绪，倒像是在解一道步骤清晰的几何题。
“上周五下午，第三节课后。”他把荧光笔放进笔袋，拉链声在风里格外清晰，“王老师说，这堆东西能整理成《运动生物力学在舞蹈训练中的应用初探》，让我拿去参校课题。”
夏悠气得手都在发抖，她猛地站起身，把笔狠狠摔在地上，大声说道：“你太过分了，早就算计我！” 她胸口起伏着，眼眶微微发红，声音却压低了，“从一开始，你就等着我来找你，对不对？那些画、那些公式……你根本不是偶然记下的，你是故意的。”
风在伞骨间打着旋，吹乱了她的碎发。她盯着叶逸，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动摇，可他只是静静坐着，像一道无解的方程。
过了几秒，她慢慢蹲下身，捡起那支笔。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笔帽，她忽然想起他每天清晨出现在教室时，总比别人早十分钟；想起他递给她笔记时，页角永远折得工整；想起他转笔的节奏，从不紊乱，像被精确计时过。
她终于明白，这场“谈判”，从来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重新抓起笔，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所以你现在是……执行王老师的建议？”
叶逸没回答。他从书包里翻出块巧克力，是她喜欢的黑巧口味，包装纸被捏得有点皱。他把巧克力往她那边推了推，目光落在那支贴有晴天娃娃贴纸的红色水笔上，若有所思。
夏悠盯着那个旋转的晴天娃娃，忽然想起件事。
“你窗台上的记号，”她的声音慢慢冷下来，像被月光冻住了，“那天中午你转笔时，在窗台上点了三下，是不是早就计划好的？”
叶逸手指转动笔的动作瞬间停住。
月光刚好落在他茶色的碎发上，发梢沾着的粉笔灰看得一清二楚。他望着她的眼神很静，像演算到一半的复杂公式，解题步骤藏在后面，暂时不肯让人看清。
“你昨天迟到了两分钟。”他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笔，把笔帽轻轻扣上，“现在，继续做题。”
远处教学楼的灯一盏盏灭了，风里飘来食堂晚餐的味道。夏悠低头时，看见那块黑巧的包装纸被风吹得贴在伞面上，像片不肯落下的影子。她握着笔的手慢慢松了些，笔尖落在第西题的题干上，这次没再犹豫。
身后转笔的节奏又变得均匀起来，和着风声，像谁在轻轻数着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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