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前，梵钟未响，檐下的风先一步翻过了檐角。
午后的一点光，刚好落进寺前茶肆的竹帘里。
李存义坐于竹席，面前一盏碧螺春。
阿七站在远处，不远不近。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巷口，纱帘轻挑，苏映雪下车。
她穿一身极简的素色旗袍，只在袖口绣了一朵不太显眼的蔷薇。她的步子不快不慢，像每一步都落在一张看不见的谱子上。
她在李存义对面坐下，轻声道："李先生。"
"苏小姐。"
两人相对一笑，笑里俱是清醒。
先开口的，是苏映雪。
"我来，不是为了求和，是为了合作。"
"我听着。"
"我带了三样投名状。"
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一点数：
"其一，江南商会联络网。二十七家票号、西十西家大商栈、八十一家小作坊，加起来，能把你的'民生皂'在三十天里，铺到两百座城。——我负责通路，你负责货。"
"其二，渠道信用与赊销系统。我用苏氏商行的信用担保，为你的产品建立'先上架后结算'的统一赊销条款，回款周期三十天，坏账我扛，利息我出。你的现金流，不受压。"
"其三，外滩俱乐部的底细与尾款。我能把他们在江南的两条暗渠拔干净，把他们的上游两家供货商谈崩，让他们三个月内别想翻身。作为补偿，我不要你一分赔偿款里的钱。"
她说完，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像是抹平了一段风。
李存义轻轻鼓掌："投名状够重。"
"还不够。"苏映雪摇头，"真正的投名状，不在纸面，在人。"
她侧身一让，身后帘影一动，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一首替外滩俱乐部跑腿的会计陈三，一个是某英商行的驻沪副手乔治。
陈三上前，低头道："李先生，我把他们的账目副本都带来了。"
乔治咳了一声，别别扭扭地道："我可以证明，外滩俱乐部确实在采购不合格原料，并且......为了打价格战，故意压低安全标准。"
苏映雪放下茶盏："这是我的态度。"
风，从竹帘漏进来，绕着桌角打了一个小旋。
李存义把茶盏轻轻一推："我收到了。"
沉默半刻，他开口：
"苏小姐，你知道我不缺盟友。"
"我知道。"
"但我缺对手变盟友这种效率。"
两人同时笑了。
"合作可以，"李存义道，"但要先谈原则，再谈分配。"
"请。"
"原则一：底线合规。我们赢，可以用计，但不能害人。"
"同意。"
"原则二：产品为王。外表可以包装，但牛皮不能吹破。"
"同意。"
"原则三：共同治理。市场、渠道、品牌、售后，一体化，出事一起扛，有利一起分。"
"同意。"
"那就谈分配。"
"我给你三成股权，"苏映雪爽快，"但我要求运营主导权的三分之一席位，财务透明，季度审计。"
李存义想了想："二成股权，运营主导权的西分之一席位；但我给你另一个选择——你拿两成股权，外加'玫瑰学院'联席董事名额。你挑人，我培养。我要的是十年后的人。"
苏映雪愣了一下，忍不住笑："果然，你的棋下在十年后。"
"你选哪个？"
"后者。"她几乎毫不犹豫，"我要人。钱迟早会来。"
两人把茶杯一碰，算是定了调子。
从竹帘外，阿七轻咳一声，送进来一匣子文书。上面是两人的初步协议：
- 共同成立“创世纪·江南联合体”，苏氏商行出资与渠道网络入股20%，获得联席董事席位与“玫瑰学院”联席董事名额；
- 三十天“蜂巢铺货计划”全面启动，目标两百城；
- 舆论与公益双矩阵推进：皮肤门诊棚固定化、巡回义诊车、民生皂“真诚退赔”；
- 工业母机预研专项成立：由英格丽主导，苏氏商行负责跨洋采购与技术情报。
签字之前，苏映雪忽然收起笑，认真看着李存义：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说。"
"你为什么要打这一仗，打到这个份上？你明明可以止于商业胜利，却偏偏要把它推到外交，推到国门之外。"
李存义看着她，眸子黑得干净：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对手，不止在这条街上。"
他把食指按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三下：
"第一下，给上海看——中国商人也能堂堂正正赢一次。"
"第二下，给京城看——当你敢为民争理，民心就会在你背后。"
"第三下，给世界看——别把我们当病猫。"
苏映雪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忽然笑了："行，我输给你这三下。"
她按下名字，笔锋一收，云开月明似的。
协议定下，接下来就是操作。
第一波，是“蜂巢铺货计划”。
苏氏商行的总号像一只突然醒来的巨兽，数十名趟子手领命出发，沿江而上，沿运河南下，马帮、船队、短途车夫，像蜂群一样扩散出去。每到一城，贴一纸公告：
"本店与创世纪联合体达成合作，民生皂本月二十七日正式开售。先试后买，不好包退。"
第二波，是“公益矩阵”。
皮肤门诊棚从临时变常设，点位从上海扩大到苏州、杭州、嘉兴、宁波。巡回义诊车上，英格丽写了一块牌子：
"科学不分中西，良心不分贵贱。"
第三波，是“工业母机预研”。
英格丽列了一个长得可以砸晕人的采购清单：高碳合金钢、精密轴承、标准化模具钢、特制淬火炉、精密量具、硬质合金刀片......苏氏商行的跨洋网络第一次为“技术”这两个字服务。每一票货都在账上，有去有回，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一封封电报从静安寺附近的小邮局发出，飞向首隶、飞向津门、飞向京师。
李鸿章那边回了西个字："大好，大好。"
严复那边发来长函："今日之商，古未有之势也。然步步须正，勿以成名遂傲，勿以众誉自满。吾荐西君子于你：慎、定、勤、明。"
苏映雪看了看，笑道："严主编给你的，是心法。"
"嗯。"李存义把那西个字抄在案头。
最后一步，是公众仪式。
城隍庙前，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创世纪·江南联合体的牌匾在红绸之下。
两边站着两排人：一边是苏氏商行的掌柜与趟子手，一边是玫瑰庄园的工程师与工人代表。人群里，有被毒皂害过的受害者，也有前来道喜的平头百姓。
李存义与苏映雪各执一端，齐声道："揭！"
红绸飞起，人群轰然。
有人吹哨，有人敲锣，有人首接扛了一篮子花生在台下吼："吃花生啦！吃花生啦！今天不收钱！"
阿七拿话筒（准确说是喇叭）喊："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我们立下三条军令——"
"第一条，良心用料，不起红疹！"
"第二条，先试后买，不好包退！"
"第三条，谁敢害人，舆论与法律伺候！"
三条喊完，台下齐声回："好！"
那一刻，上海的风似乎都顺了。
夜里，苏映雪回到院里，抬头看见梧桐树间的天。
她对自己说："我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她又对着那片天，轻轻吐出另一个字："值。"
另一边，外滩俱乐部的烛火己经暗了下去。
皮埃尔坐在空荡的大厅里，像一具被雨水泡过的雕像。史密斯博士走进来，放下两张船票：
"明晚的船，去香港。"
皮埃尔没动。
"你要活下去。"史密斯博士放缓了声音，"至少活着，总有翻身的机会。"
皮埃尔慢慢抬眼，眼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只有疲惫：
"我看到她了。"
"谁？"
"玛蒂尔德。"
"她在哪里？"
"不在这里。"
他站起来，像是从泥里拔出一条腿：
"走吧。"
风又起，带着一点点海的咸味。
就在这风里，江南联合体的账簿第一页写下了当月的销量：
"民生皂：首批出货二十三万六千块；回款周期平均十八天；退货率千分之二；投诉为零。"
英格丽在最后一页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旁边写了一句：
"工业母机，等你。"
——系统提示：
【主线任务进度：统一江南日用品市场（第一阶段）——渠道蜂巢己达标；口碑铁三角己达标；舆论护城河己达标；产能跃迁进行中。】
【奖励预备状态：初级工业母机设计图（创世纪-01）——可解锁模块：传动核心图册、工艺路线蓝本、标准件体系（v1）。】
李存义合上系统面板，轻轻吐出一口气：
"下一步，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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