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11日下午三点，苏市郊区的电子厂车间里，机械臂的嗡鸣震得人耳膜发疼。张磊站在流水线前，手指麻木地重复着“取件、检测、装箱”的动作，额头上的汗顺着安全帽的系带往下滴。车间墙上的电子钟显示“连续工作第18小时”，而他的计件工资单上，今天的数字停留在“127”——离保底产量还差83个。
“张磊！动作快点！”线长的吼声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再偷懒这个月绩效扣完！”
张磊猛地打了个激灵，手里的零件差点掉在地上。他低下头，不敢看线长那张因常年熬夜而发黄的脸，心里像压着块浸了水的海绵，又沉又闷。三年前从军营里逃出来的那个深夜，他以为自己逃离的是无休止的队列和口号，却没想一头扎进了另一个更不见天日的牢笼——电子厂的996，甚至007。
口袋里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匿名群里弹出的消息：“致一科技和腾讯联合开发的‘AI天眼’系统上线了，据说能自动识别‘黑户’和不良记录，现在大厂招人都要过这关……”
张磊的指尖瞬间冰凉。他的户口在逃跑那年就被注销了，成了彻头彻尾的“黑户”。这三年来，他换过七八个工作，都是这种不需要身份登记的小厂，每天工作14小时以上，工资却总被以“迟到”“次品”为由克扣。他不是没想过找份像致一科技那样的955工作——听说那里的保安都年薪28万，可他连投简历的资格都没有。
“当逃兵的，在军营那种地方都受不了，还想进955？”上次在劳务市场，中介的话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哪个正规公司敢要你？万一被发现，连介绍人都得受牵连。”
这时，流水线突然停了。线长举着喇叭喊：“所有人都过来！总部发通知，要接入新的身份核验系统，说是跟致一、腾讯合作的，能查到底细，谁敢耍花样，立马送派出所！”
人群里炸开一阵骚动。张磊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他下意识地往后退，想躲进车间角落的杂物堆。三年来，他最怕的就是这一天——被科技的眼睛扒掉伪装，暴露那个“逃兵张磊”的身份。
“都排好队！刷身份证！”线长拿着个平板电脑走过来，屏幕上显示着“AI天眼系统——企业版”的登录界面，右上角是致一科技和腾讯的联合logo。
张磊的腿像灌了铅。他没有身份证，只有一张伪造的临时居住证，上面的名字是“李军”。他知道，这套系统连人脸识别都能比对公安数据库，假证根本瞒不过去。
轮到他时，他颤抖着递过居住证。线长扫了一眼，皱起眉：“怎么是临时的？刷脸！”
平板电脑的摄像头对准他的脸时，张磊几乎要闭上眼。三秒后，屏幕上弹出一行刺眼的红色文字：“身份异常！疑似注销户籍人员，关联信息：2019年某部逃兵记录。”
车间里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线长的脸瞬间涨红，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好啊！你个逃兵竟敢混进厂里！”
张磊挣扎着想跑，却被两个保安死死按住。他看着线长掏出手机报警，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怪不得天天闷不吭声，原来是逃兵……”“这种人就该送去劳改，在部队都受不了苦，进厂肯定也偷懒……”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张磊突然想起林默——那个大学时睡在他上铺的兄弟。去年林默还劝他“去致一试试，那里或许不一样”，可他不敢。他知道，致一的955制度背后，是更严格的背景审查——沈诗涵在一次采访里说过：“我们尊重个性，但绝不接纳逃兵，因为责任是底线。”
他还想起另一个人，高中同学王浩。王浩现在在腾讯做程序员，享受着955的福利，上次同学群里还晒过致一合作开发的AI系统测试照。张磊不敢联系他，他怕自己的事牵连到王浩——系统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员工若隐瞒关联人员的不良记录，一经查实，立即开除。”
警车带走他的时候，张磊透过车窗，看到电子厂门口的招工牌：“急招普工，月薪5000，包吃住，能接受加班者优先。”风吹过牌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在嘲笑他这三年的挣扎。
同一时间，深市致一科技大厦的AI实验室里，金丽华正盯着屏幕上的实时数据。“AI天眼”系统上线三小时，己经识别出17个有不良记录的求职者，其中就包括张磊。
“沈总，腾讯那边发来消息，他们有个程序员王浩，系统显示他和这个逃兵张磊是高中同学。”王丽娜拿着份报告走进来，“按协议，要启动调查，如果王浩知情不报，得辞退。”
沈诗涵看着屏幕上张磊的照片——那个曾经在大学军训时喊着“要去当兵保家卫国”的少年，眼里的光早就熄灭了。她沉默片刻，问：“王浩入职时的背景调查显示，他和张磊己经多年未联系，系统日志里也没有任何通讯记录。”
“但协议就是协议。”金丽华皱眉，“我们和腾讯联合开发这套系统，就是为了守住‘责任’这条线。逃兵本身就是对规则的践踏，他的关联人如果知情不报，就是对团队的背叛。”
沈诗涵想起母亲沈芳说过的话：“商业可以有温度，但不能没有底线。就像你爷爷酿酒，少了那道‘去杂质’的工序，再好的米也酿不出好酒。”她点开王浩的档案——连续三年的“优秀员工”，去年还开发了保护用户隐私的加密算法，他的工位上总贴着张便利贴：“不加班，是为了更专注地承担责任。”
“让腾讯HR和王浩谈谈。”沈诗涵最终开口，“如果确实不知情，不必辞退，但要让他写份说明，明白‘责任’二字的重量。至于张磊……”她顿了顿，“把他的情况反馈给相关部门，看看能不能帮他走正规程序恢复身份——惩罚不是目的，让他有机会重新开始，才是规则的意义。”
傍晚时分，王浩坐在腾讯的办公室里，看着HR递来的说明函，后背沁出冷汗。他确实不知道张磊的下落，高中毕业就断了联系，但他依然感到后怕——如果当初知道张磊成了逃兵，他会举报吗？还是会因为“同学情”隐瞒？
窗外，致一科技大厦的灯光亮了起来，58层的高度在暮色里像一座灯塔。王浩想起沈诗涵在合作会上说的话：“955不是纵容，是建立在高度自律和责任之上的自由。就像AI天眼，它不是为了监视，是为了让守规则的人更安心。”
他拿起笔，在说明函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像在心里刻下了一道线——线的这边是955的自由与尊重，线的那边是对规则的敬畏。
而在苏市的拘留室里，张磊看着墙上的时钟，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清晰。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或许真的要在电子厂的加班里耗一辈子，或许有机会重新补办身份。但他终于明白，自己逃离的从来不是“累”，是承担责任的勇气。
夜色渐深，致一科技的AI实验室依旧亮着灯。“AI天眼”系统还在不知疲倦地运行，筛选着每一个试图进入955世界的人。它像一道无形的门槛，挡住了投机者，却也在无声地提醒着：所有的自由与尊重，都建立在对规则的守护之上。
沈诗涵关掉电脑，准备回家。路过办公区时，看到李萌萌正给新入职的员工培训：“我们的955，是‘高效工作+认真生活’，但前提是——你得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人生。”
走廊尽头的窗户映着城市的灯火，沈诗涵知道，这灯火里，有像王浩这样守规则的人，也有像张磊这样走了弯路的人。而她能做的，就是让前者的955更安心，让后者有机会重新找到人生的轨道。
毕竟，真正的进步，从来不是抛弃谁，而是让每个犯错的人，都有机会回到正确的路上来。哪怕这条路，要比别人走得更慢、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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