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16日下午三点，深圳龙华区的握手楼里，空调外机的轰鸣震得窗玻璃发颤。李娟蹲在地上，用抹布擦着瓷砖缝里的油污，手机放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正播放着致一科技的招聘首播——屏幕里，张姨笑着介绍“清洁工年薪28万”，背景是58层大厦的落地窗，窗外是她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城市天际线。
“娟儿，快收拾东西！”丈夫张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亢奋。他一脚踹开出租屋的木门，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进门就往床上倒——一沓沓红色的钞票滚出来，像条扭曲的红蛇。
李娟吓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你……你这钱哪来的？”
“赚的！”张伟满脸通红，眼睛亮得吓人，“股市！我投的那支新能源股，三个月翻了八十倍！你猜多少？5.96亿！我刚套现了4.86亿，剩下的留着再滚一滚！”
李娟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她记得去年冬天，张伟天天躲在阳台打电话，说要“赌一把大的”，把家里做小生意攒的三百万全投进了股市。她当时哭着劝他“安稳点，孩子明年要上学”，他却骂她“头发长见识短”。
“5.96亿……”她喃喃自语，伸手摸了摸钞票，质感粗糙，却烫得像火。结婚十年，他们从20岁在工厂打工认识，挤过8人间宿舍，摆过夜市地摊，最穷的时候两人分吃一碗牛肉面。她总说“等攒够一百万，就回长沙买套小房子”，张伟每次都点头，眼里却藏着她看不懂的野心。
“别摸了！”张伟把钞票塞进密码箱，“收拾几件衣服，我们现在就走！去长沙！买别墅！买最高档的那种！”
三天后，李娟站在长沙某高端别墅区的庭院里，看着眼前的独栋别墅——奶油白的外墙，带喷泉的花园，车库里停着辆崭新的奔驰。张伟说这房子花了1800万，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
“以后你就在家带孩子，逛逛街，美容SPA随便做。”张伟从身后抱住她，语气里的温柔却让她莫名心慌，“我再做点生意，让你和孩子过最好的日子。”
李娟信了。她辞退了在深圳电子厂的工作，开始学着做“阔太太”：去奢侈品店买包，去美容院做护理，把孩子送进最贵的私立学校。可张伟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总带着陌生的香水味，手机也设了她不知道的密码。
“你最近在忙什么生意？”有天晚上，她看着张伟对着电脑屏幕上的陌生女人照片发呆，忍不住问。
“房地产！”张伟头也不抬，“跟几个老板合伙，在海南拿了块地，以后赚的比股市还多！”他关掉照片，笑着捏她的脸，“怎么？怀疑我？”
李娟低下头，没敢再说。她想起在深圳的出租屋，他总把工资卡交给她，说“老婆管钱才放心”。现在他的钱她一分都碰不到，连家里的保姆都说“张总最近常带一个年轻小姐来别墅，说是助理”。
2022年3月16日下午，李娟去商场给孩子买书包，路过一家迈巴赫4S店时，看到张伟从里面走出来，身边跟着个穿超短裙的年轻女孩。女孩娇滴滴地挽着他的胳膊：“张哥，你真好，刚给我买了爱马仕，又送我迈巴赫……”
张伟笑着捏她的脸：“小宝贝喜欢就好，以后想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李娟站在人群里，像被冻住了。那辆迈巴赫的车牌号她认得，是张伟上周说“公司配的商务车”。女孩手腕上的表，和她生日时张伟送的一模一样，只是更亮、更闪。
她没有冲上去质问，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穹顶照下来，落在她手里的儿童书包上，显得格外讽刺。她突然想起十年前，在深圳的夜市，张伟用攒了三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条银项链，说“等以后有钱了，给你换金的、换钻的”。那时他眼里的光，是真的；现在他对那个女孩说的话，大概也是真的。
回到别墅，她打开张伟忘在书房的电脑。浏览记录里全是“如何转移婚内财产”“离婚时房产如何分割”，还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她用孩子的生日试了试，居然打开了——里面是张伟和那个女孩的亲密照片，还有一份购房合同，地址在海南，写的是女孩的名字，价格5000万。
下面还有一行转账记录：给“林秘书”转款2000万，备注是“零花钱”。
李娟坐在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喷泉，突然笑了。5.96亿，这个数字像个巨大的泡沫，把张伟心里的欲望全吹了起来。她以为的“苦尽甘来”，不过是换了个更大的牢笼，只是这次，锁牢门的不是贫穷，是人心。
傍晚，张伟回来时，看到李娟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那份购房合同和转账记录。
“你都知道了？”他没有慌乱，反而显得很平静，“既然这样，那就离婚吧。别墅归你，孩子归你，我再给你5000万，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李娟抬起头，看着这个和她同床共枕十年的男人，突然觉得很陌生。“张伟，”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我们在深圳摆地摊的时候，你说最怕的就是有钱了变心。”
张伟别过脸：“人都是会变的。以前觉得三百万是天文数字，现在觉得一个亿也没什么。李娟，你跟不上我的脚步了。”
“不是我跟不上，是你走偏了。”李娟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包，“这别墅我不要，你的钱我也不要。孩子我带走，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她走到门口时，张伟突然喊住她：“你去哪？没有我的钱，你连房租都付不起！”
李娟回头，笑了笑：“回深圳。我昨天看到致一科技在招人，清洁工年薪28万，我去试试。我自己挣的钱，花着踏实。”
走出别墅区的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李娟拿出手机，给在致一当保安的远房表哥打了个电话：“哥，你们公司还招人吗？我能吃苦，不怕累……”
电话那头，表哥的声音很热情：“招啊！我们沈总说了，只要肯干，不管以前是啥样，都有机会！你来吧，我帮你报名！”
挂了电话，李娟看着手机屏保——那是十年前她和张伟在深圳火车站的合影，两个穿着廉价T恤的年轻人，笑得一脸傻气，眼里却有光。她删掉照片，点开致一科技的官网，首页上沈诗涵的照片在阳光下很耀眼，下面写着：“真正的财富，是能守住本心的力量。”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去高铁站的地址。车窗外，别墅区的灯光越来越远，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李娟知道，未来的路会很难，她可能要重新挤地铁、吃泡面，但至少，她不用再对着一个陌生的枕边人，守着一座冰冷的空别墅。
人心的欲望像股市的泡沫，涨得快，破得更快。而她，宁愿回到踏实的地面，一步一步，重新开始。就像当年在深圳的夜市，哪怕只赚一块钱，那也是干净的、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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