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2月18日下午三点，华北平原某座写字楼的格子间里，林默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眼皮像坠了铅块。键盘敲击声密集得像暴雨，隔壁工位的同事正对着电话吼：“方案今晚必须出！别跟我提下班！”
他的工位牌上写着“运营专员”，但实际干的是“运营+策划+客服+数据分析”的活儿。入职这家互联网公司半年，996是常态，007是偶尔，打卡记录显示他这个月只休息了一天。此刻胃里隐隐作痛，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中午的外卖扒了两口就被紧急会议打断，现在只能靠咖啡续命。
“林默，把上周的用户数据再核对一遍，老板要临时汇报。”部门主管的声音从隔板外传来，不带一丝温度。
林默叹了口气，点开Excel表格，指尖在键盘上机械地滑动。右下角的弹窗突然跳出来，是财经新闻的推送：《致一科技集团Q1财报：营收同比增长37%，员工幸福指数行业第一》。
他本来想首接关掉，却被标题里的“致一科技”勾住了目光。这个名字最近在网上很火，据说老板是个27岁的95后女生，叫沈诗涵，公司从高管到基层全是年轻人，还搞了套叫“九五五”的制度——早上九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每周只工作五天。
“噱头吧？”林默嗤笑一声，却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网页上跳出致一科技的办公大楼照片：南山区科技园核心地段，58层的玻璃幕墙大厦首插云霄，楼体上“致一”两个字是渐变的极光色，阳光下像流动的星河。报道里说，这栋楼是集团专属，从一层的员工餐厅到顶层的空中花园，全是按Z世代喜好设计的——有24小时开放的游戏室，有能躺着办公的懒人沙发区，甚至还有个小型攀岩墙。
更让他震惊的是薪资表：基层保安年薪28万，底薪1.23万；清洁工同薪级；实习生月薪8900元，管三餐，不住宿舍的话每月还有3000元住房补贴。下面附了张员工采访截图，一个00后行政总监说：“我们总监级不用坐班，VR办公系统随时上线，上周我在云南旅游，照样开了三个跨国会议。”
“这不可能……”林默喃喃自语。他现在月薪6000，扣完社保到手5200，别说保安的1.23万底薪，就连致一的实习生工资都比他高。他想起上周跟母亲打电话，说想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母亲在电话那头哭：“现在找工作多难啊，能有班上就不错了，别折腾。”
格子间里突然一阵骚动，有人拍桌子：“老子不干了！这破班谁爱上谁上！”是隔壁组的老周，据说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改方案，刚才被老板当着全组人的面骂“废物”。老周摔门而去时，林默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像干涸土地上裂开的纹路。
主管走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数据呢？老板等着呢。”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苦涩：“马上好。”他快速核对完数据，发送邮件的瞬间，手机震了一下，是大学室友发来的消息：“看致一科技的招聘了吗？他们在招运营，要求不高，我准备投简历试试。”
他点开室友发来的招聘链接，致一科技的招聘页面设计得像游戏界面，职位描述里写着“拒绝无效加班”“鼓励摸鱼式创新”“每年有两次带薪gap期，最长三个月”。最下面有行小字：“我们不在乎你来自哪所学校，只在乎你能不能在五点准时下班前把活儿干完。”
林默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想起自己大学时是计算机系的学霸，拿过编程大赛金奖，毕业后为了“稳定”进了这家公司，每天做着重复的机械劳动，早就忘了代码是什么味道。
“在看什么呢？”后桌的同事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的薪资表，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假的？清洁工年薪28万？我妈就是清洁工，她干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
林默没说话，点开“立即申请”。简历模板里没有“加班时长”“抗压能力”这类选项，反而有“你最擅长的摸鱼技巧”“如果不用工作，你想干什么”。他想了想，在“摸鱼技巧”栏写：“用Python写脚本自动处理重复性工作，节省出的时间用来学新技能。”在“想干什么”栏写：“陪我妈去一趟北京，她这辈子还没看过天安门。”
提交简历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一声轻响，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裂开了缝。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键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觉得，胃好像没那么痛了。
下午五点整，致一科技大厦58层总裁办公室。
沈诗涵摘下VR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用全息投影跟欧洲分部开了个会，00后市场总监李萌萌穿着睡衣出现在画面里，说自己正在冰岛看极光，顺便跟当地的旅游局谈了个合作。
“沈总，这是今天的新简历，筛选出了37份符合条件的。”金丽华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其中有个叫林默的，大学拿过编程金奖，现在在一家996公司做运营，简历写得挺有意思。”
沈诗涵接过平板，看到林默的“摸鱼技巧”时笑了：“这个不错，会用工具提高效率，比天天熬鹰的强。让HR联系他，明天视频面试，就说我们五点下班，面试定在西点半，别耽误他正常工作。”
“好嘞。”金丽华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对了，楼下保安大叔说，上周他女儿开学，他请了三天假送孩子，回来发现工资没扣，还多了两千块‘家庭关爱补贴’，非要给咱们送锦旗呢。”
沈诗涵望向窗外，南山区的楼宇间飘着几朵云，夕阳把天空染成橘子色。她想起五年前自己在麻省理工的图书馆熬夜写商业计划，当时就想，以后要是自己开公司，绝不让员工像机器一样转。
“锦旗就不用了，”她说，“让张姨晚上多做几个菜，叫保安大叔和清洁工阿姨们上来一起吃。”
金丽华笑着应了，转身时脚步轻快。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沈诗涵点开致一的内部论坛，置顶帖是“本周最佳摸鱼王”评选，一个00后程序员晒出自己用工作时间画的油画，下面有上百条评论，全是“求带”“这水平能开画展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是爷爷亲手酿的米酒，混着桂花的香。手机震动，是妹妹沈彤发来的消息：“姐！我新章节写主角跳槽到一家九五五公司，粉丝都说太真实了！稿费又涨了！”
沈诗涵回了个“棒”的表情，抬头时，正好看到夕阳从玻璃幕墙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这道光里，有敲击键盘的指尖，有远处楼宇的轮廓，还有无数个正在期待改变的林默们。
她知道，改变很难，尤其是在习惯了996的土壤里。但她和她的Z世代团队们，正一点点挖开裂缝，让光照进来。就像爷爷常说的，酿酒要慢慢来，好的酒，总得给它发酵的时间。
而致一这坛酒，才刚刚开始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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