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忙碌让日子过得飞快，转眼秋意渐浓，山里的藤蔓开始变得干枯，编筐的活计暂时停了下来。凌薇趁着农闲，又带着陈石头进山几次，打了些野味储存起来，空间里种下的玉米也到了收获的时候，金灿灿的棒子堆在石屋里，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这天傍晚，凌母难得从空间“找”出的肉票里，挑了张两斤的猪肉票，又让凌父去镇上割了肉回来，说是要给大家改善伙食，炖锅红烧肉。
肉刚下锅，浓郁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院子。小石头踮着脚趴在灶台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肉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春桃也红着脸搓着手，显然是馋坏了——自打跟着凌薇，虽然顿顿能吃饱，但像样的肉菜，这还是头一次。
凌薇靠在门框上，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闻着那熟悉的肉香，眼神却渐渐有些恍惚。
这味道……太像了。
像末世前，她最后一次在家吃的那顿红烧肉。
那天是她的生日，母亲特意炖了一锅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父亲笑着给她夹了一大块，说等她大学毕业，就送她去国外深造。弟弟则在一旁嚷嚷着要吃那块带骨头的，一家人笑得热热闹闹，屋里暖融融的。
可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末世就来了。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天际，电视里循环播放着紧急通知，说一种不明病毒正在扩散，感染者会失去理智，攻击活人。起初大家还以为是谣言，首到隔壁楼传来凄厉的惨叫，他们才意识到，世界真的变了。
父亲把她和弟弟推进储藏室，自己拿着菜刀守在门口，说要去看看母亲——母亲早上出门买菜还没回来。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父亲，隔着门缝，她只看到父亲宽厚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拐角，然后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再无动静。
储藏室里阴暗潮湿，她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弟弟，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嘶吼和哭叫，首到三天后，食物和水都耗尽了，她才不得不打开门。
走廊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的己经开始腐烂，散发着恶臭。角落里蹲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头发凌乱，嘴角沾着暗红色的血，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是她的邻居王阿姨，曾经总给她送点心的王阿姨。
王阿姨朝她扑过来时，她几乎是本能地举起手里的消防斧，狠狠劈了下去。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和那天家里炖的红烧肉的香味，诡异而讽刺地混合在一起。
她带着弟弟艰难地往外逃，路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识了比丧尸更可怕的人性。为了半块饼干，昔日的同学能反目成仇；为了一个安全的落脚点，陌生人能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向丧尸群。
弟弟在一次搜寻物资时，被丧尸咬伤了。她抱着发着高烧、浑身抽搐的弟弟，躲在废弃的仓库里，看着他的皮肤一点点变得青灰，眼睛慢慢失去神采。
“姐……我想吃红烧肉……”弟弟气若游丝地说，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她流着泪点头，说等出去了就给你做，做一大锅，让你吃个够。可她知道，不可能了。
弟弟变成丧尸的那一刻，她亲手结束了他的痛苦。那一天，她好像也跟着死了一次，心里最后一点柔软的地方，彻底变成了坚硬的寒冰。
后来她加入了一个小队，靠着狠辣的身手和末世前学的急救知识活了下来。她学会了在丧尸堆里游走，学会了分辨谁值得信任、谁该毫不犹豫地除掉，也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冷漠的面具下。
首到那次基地被攻破，丧尸潮铺天盖地涌来，她为了掩护队友撤退，被丧尸围在了断墙后。弥留之际，她手里攥着的，是母亲送她的那块玉佩，脑海里闪过的，还是那个飘着红烧肉香味的生日夜晚。
“薇姐？薇姐你怎么了？”
春桃的声音把凌薇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珠。灶台上的红烧肉己经炖好了，凌母正用勺子舀起一块，想让她先尝尝。
“没事。”凌薇松开手，掩去眼底的猩红，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就是闻着太香，有点走神了。”
“快尝尝，你娘炖了一下午呢。”凌父把筷子递给她。
凌薇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肥腻的油脂在舌尖化开，甜咸适中的汤汁包裹着味蕾，确实是记忆里的味道。可不知怎的，嘴里却泛起一股淡淡的苦涩，还有那挥之不去的、丧尸血的腥气。
她用力嚼了嚼，把肉咽下去，胃里却一阵翻涌。
“太好吃了！”小石头狼吞虎咽地吃着，小脸上沾满了酱汁，“比梦里的还好吃！”
春桃也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亮晶晶的，小声说：“婶子的手艺真好，像……像过年一样。”
看着他们满足的样子，凌薇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了些。
都过去了。
父亲、母亲、弟弟，还有那些在末世里失去的人，都己经过去了。
现在她活着，在这个虽然贫瘠却安稳的年代，有了新的家人，有了愿意跟着她的伙伴，还有一锅冒着热气的红烧肉。
她深吸一口气，夹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进小石头碗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又给春桃夹了一块，对凌父凌母说：“你们也吃，炖得确实好吃。”
屋子里重新响起欢声笑语，红烧肉的香味盖过了所有不愉快的记忆。凌薇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这一次，她尝到的，只有温暖和踏实。
或许，她真的可以放下过去了。
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好好活下去，带着身边的人，一起活下去。
就像这锅红烧肉一样，纵然经历过煎熬，最终留下的，是醇厚的香气和熨帖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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