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草叶上滚成珠子，被山风一吹，簌簌落在春桃手背上。她蹲在一片蕨类植物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叶片边缘的锯齿，又飞快缩回手——昨天凌薇教她认草药时说过，这种“铁线蕨”看着不起眼，根茎却能治跌打损伤，只是采摘时得小心叶边的细刺。
“看出什么了？”凌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拎着只刚处理好的山鸡，鸡毛被她随手捋在一旁，露出雪白的肉。
春桃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手里攥着的几片艾叶都攥皱了：“我、我看这草长得像您说的铁线蕨……就是不敢确定。”
凌薇把山鸡扔给不远处的石头——让他先带回临时营地，这才走过来蹲下身，拨开蕨类植物根部的腐叶：“看根茎。铁线蕨的根是黑褐色，像铁丝缠成的团，断面带点黏性。”她用匕首轻轻剜下一小块根茎，递到春桃面前，“闻闻。”
清苦的气息混着泥土味钻进鼻腔，春桃用力嗅了嗅，点头：“跟您昨天给我的样本味道一样！”
“还算没笨死。”凌薇勾了勾唇角，算是难得的夸奖，“记着，采药得看‘三性’：形态、气味、生长地。铁线蕨喜阴湿，多长在岩石缝或老树根下，跟它长得像的‘狼尾蕨’却爱在干燥的坡地，那东西有毒，误食了会肿喉咙。”
春桃连忙从怀里掏出块炭笔，在随身携带的破布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蕨类，旁边歪歪斜斜写着“阴湿处、黑根、味苦”——这是她想的笨办法，把凌薇说的要点都记下来，晚上回去再对着实物琢磨。
凌薇瞥了眼那块破布，没说什么，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过来，教你设陷阱。”
春桃赶紧跟上，眼睛瞪得圆圆的。这几天跟着进山，她最佩服的就是凌薇设陷阱的本事——明明看着就是几根树枝和藤蔓，却总能套住兔子、山鸡，有时候甚至能困住狐狸。
“设陷阱，先得懂。”凌薇蹲在地上，用砍刀清理出一块空地，“兔子爱走老路，尤其喜欢沿着树根或石棱跑；山鸡警惕性高，只会踩松软的腐叶，硬土块多的地方绝不沾脚。”
她从背篓里拿出几根韧性极好的青藤——是昨天特意挑选的，又取了块巴掌大的石板：“做个简易套索。藤子一端固定在结实的树干上，另一端挽成活结，离地半尺高就行，刚好够兔子钻进去。”
春桃学得认真，手指笨拙地模仿着挽结，藤子却总不听话，活结松松散散的。她急得鼻尖冒汗，眼眶都红了——跟石头他们比力气，她比不过；跟张大叔他们比认路，她也差得远，要是连这点本事都学不会，怎么对得起凌薇给她的那两个窝头？
“笨手笨脚的。”凌薇伸手把她手里的藤子拿过来，指尖翻飞间，一个紧绷又精巧的活结就成了形，“看好了，活结的受力点在这——”她用手指点了点结扣处，“动物钻进去时，越挣扎，结勒得越紧，这叫‘顺势借力’。”
她把套索固定好，又在周围铺了层薄薄的腐叶，只露出中间一个不起眼的小圈：“最后一步，做伪装。别让猎物看出痕迹，但也不能盖太厚，不然触发不了机关。”
春桃蹲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首到凌薇拍了拍手上的土，她才小声问：“要是……要是套住了大家伙，比如野猪，这藤子会不会断？”
“会。”凌薇说得干脆，“所以得看地方下套。野猪重，就得用更粗的藤子，固定在碗口粗的树干上，还得在套索下方挖个小坑，让它掉下去时重心不稳，暂时挣脱不开。”
她起身时，顺手从背篓里拿出个东西扔给春桃：“拿着。”
是把小巧的折叠刀，刀鞘是磨得光滑的木头，看着就比村里铁匠打的粗笨弯刀顺手。春桃愣了愣，没敢接：“这太贵重了……”
“拿着。”凌薇的语气不容置疑，“采药需要工具，设陷阱也得修枝剪藤，总不能一首用手掰。”她顿了顿，补充道，“算借你的，以后用猎物还。”
春桃这才接过来，刀柄握在手里暖暖的，刚好贴合她的掌心。她低头看着那把刀，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给瞎眼的奶奶擦身时，奶奶摸着她手上的茧子说：“春桃啊，咱穷，但不能短了志气。人家薇丫头肯带你，是你的造化，得好好学，别让人看不起。”
“我一定好好学！”春桃猛地抬头，眼里闪着光，“薇姐，你再教我几个陷阱吧，我能记住！”
凌薇看着她眼里的劲儿，心里微动。上一世，她的小队里也有个这样的姑娘，总像块海绵似的吸收着各种生存知识，哪怕被丧尸追得断了腿，也能咬着牙给自己包扎。可惜……
【记忆匣子轻轻震动，消毒水的味道里混着姑娘的笑声：“薇姐，你看我新学的包扎法，是不是比上次好多了？”】
凌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恍惚散去：“行。再教你个‘绊马索’，对付鹿或者狍子好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两个姑娘身上。一个讲得仔细，偶尔抬手比划；一个听得专注，时不时在破布上画几笔。不远处，石头靠在树干上，手里攥着刚剥好的野栗子，见春桃学得入神，悄悄把栗子往她那边挪了挪，自己则拿起砍刀，默默劈着准备当火把的枯枝。
山风穿过林子，带着远处的鸟鸣，和春桃小声的重复声：“绊马索要拉低角度，离地一尺……对吗，薇姐？”
“嗯。”凌薇应了一声，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或许，这一世，有些遗憾能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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