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随泱下意识地应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无奈。
她低头看着容絮，对上那双被酒意浸染的眸子。
容絮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毫无预兆地轻轻贴上了随泱微微张开的嘴唇。
触碰转瞬即逝。
随泱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唯有烛火照见她的心弦。
容絮伏回她的肩头，滚烫的脸颊贴着随泱冰凉的耳廓，灼热的呼吸混着酒气，密密实实地罩下来，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钻进随泱的耳膜，搅碎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思考——
“我好像……很喜欢你……”随泱僵在那里，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有长睫在不安地颤抖。
殿外传来绿莞的声音，“泱公主，醒酒汤来了。”
门被推开。
绿莞端着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自家公主毫无形象，而那位素来沉静如水的屿国公主……
绿莞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只见随泱微微侧着脸，白日里被绿莞瞧见过的红痕尚未完全消退，而在那红痕旁边，此刻竟晕染开一片同样鲜艳欲滴的……绯霞？一首蔓延到耳根，连带着侧脸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桃花色。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水光潋滟，眼尾泛着明显的红晕，像是……像是刚哭过，又像是……
绿莞端着汤碗，一时愣在原地，脱口而出，“泱公主……您脸怎么也红了？”难不成这屿国的人儿……连醉酒也会传染？
随泱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的兵荒马乱，“先出去吧，我……我来就好。”
绿莞“哦”了一声，满心疑惑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殿外廊下，陈依正背靠着冰冷的廊柱，脸色发白，眼神发首。
绿莞出来，正好撞见陈依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依，压低声音，“喂，你家殿下……脸怎么也红成那样？真被我家公主的酒气熏醉了？”
陈依猛地一个激灵，对上绿莞单纯疑惑的目光。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只有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个惊世骇俗的画面，震得她天旋地转。
随泱压下悸动，哄着容絮喝汤，半天功夫容絮也就喝了几口，扒在随泱身上不愿动。
泱泱身上香香软软的，好喜欢。
随泱却只觉得像在受刑，浑身窜起异样的感受。
“公主，乖一点，先松手好不好？”
“我不要，泱泱……你抱抱我……”容絮委屈看她，手紧紧缠着。
随泱与她对视两秒，败下阵来，轻轻拢住她，“公主，很晚了，你听话睡觉，给你唱歌听……不睡……就不唱。”
下一秒就躺好的容絮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她。
随泱：。
随泱整理了一下衣裳，坐在床头，容絮便牵起她的手放在脸庞，有一下没一下的贴着。
随泱不自觉伸手替容絮勾走残留的泪，默许她的动作，轻缓唱着——
“月娘走，云娘游，
船儿摇过青石头。
荷叶底下藏泥鳅，
虫儿睡，星儿流，
梦里归屋解花绸……”
声音婉转又缱绻，站在门外的陈依抬头，有什么在月色下折射出光晕。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随泱回眸看她良久，轻轻抽出了手，替她捻好被子，又把屋内的炭火烧得旺了些，才退了出去。
“依儿，走了。”
陈依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张口，回到偏殿，随泱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便叫她加炭火。
“依儿，可是有什么事要说？”随泱担心不问出来把这小呆瓜闷坏了。
“殿……殿下，您和……那个公主亲了？”
随泱觉得闷着也好。
没听到回答，陈依看了眼随泱的脸色，没发现什么不对，挠挠头继续说，“她之前还找我问了殿下的生辰以及喜欢什么，殿下，她好像真的喜欢您。”
那殿下呢？这个陈依不敢问，不是介于身份，而是……
随泱只答了句，“依儿告诉她了？”
“啊？告诉了，但半真半假。”陈依又看了好几眼随泱。
随泱知道她担心什么，起身拍拍她的肩，目光落在猩红的炭火上，声音浅淡，“我要的，是仇人跪地时颈骨碎裂的脆响，是搅翻这浑水后亲手把它滤成清冽的模样。”
等血债偿清，刀入库，马放南山，和爱的人一起，走到谁也够不着的地方。
那时再谈平安，说幸福，才算真的落了实。
在此之前，每一步都得踩在刀刃上，活在当下，就是为了熬到能安心做梦的那天。
“依儿，安心。睡吧。”随泱吹灭蜡烛，唯余炭火的光映着月色的霜。
容絮昏昏沉沉醒来，揉了揉太阳穴，绿莞赶紧上前，将一碗新的醒酒汤端来，“公主，喝点醒酒汤。”
容絮抿了两口，环顾西周，问道，“我昨天……”
绿莞接话，“是安宁郡主送公主回来的，当时……您只认泱公主，所以是泱公主照顾您睡下的。”
话音刚落，几帧片段浮现，容絮端碗的手一抖，汤渍溅上手背。
绿莞吓一跳，忙接过她手中的碗，“公主，快擦擦手。”
容絮愣愣碰了下唇，昨晚，她……亲了泱泱？！
绿莞眼睛快瞪圆了，不是溅的手吗，公主的脸怎么也红了？
容絮很快便开始懊恼，因为她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感觉。
画面有她抱着泱泱的，有她亲了泱泱的，还有她表白……
容絮忽然又很难过，她想起了随泱脖颈的红痕，整个人都快要抑制不住的愤怒。
泱泱有什么错，错的是她的父皇，是权利带来的欲望膨胀。
她飞快摸了把脸，“绿莞，快，给我找件气场强大点的衣服，我要见父皇。”
绿莞刚看完一场酣畅淋漓的变脸，立马回神，应声而去。
玄色镶金边的宫裙随着步履轻晃，乌发绾成飞天髻，只簪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抬眸时，一双狐狸眼清凌凌的，带着几分天生的贵气，眉宇间尽是张扬，唇上点着浅绛，罩上最后披风出了门。
刚走没几步，就遇到了站在廊下的随泱。
“公主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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