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冬的寒意渗进殿内,随泱是被肩头的锐痛生生拽醒的。
意识浮沉的边缘,先感受到的是脚踝处冰冷的桎梏。
容絮正俯身在她肩头换药。
药粉触及绽开的皮肉,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随泱的身体本能地绷紧,试图向后缩去躲避那酷刑。
“哗啦——”
锁链的声响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刺耳,如同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她孤高的尊严上。
容絮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专注清理伤口。
随泱咬紧下唇,偏过头,用沉默的抗拒筑起最后一道摇摇欲坠的堤坝。
无声的倔强终于点燃了容絮眼底压抑的暗火。
她猛地探手,一把扣住随泱那只被拴住的脚踝,冰冷的金属锁圈硌着她的掌心。
容絮用力一拽,随泱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拖向她。
“呃!”牵动伤口的剧痛让随泱闷哼出声。
容絮另一只手却快如闪电,扯开随泱腰间素色中衣的系带,衣襟散开,露出一段不盈一握的腰肢。
容絮俯身,滚烫的唇覆上。
“啊……”
随泱惊喘一声,浑身一颤,眼角迅速泛起无助的湿意,身体下去,只能徒劳地承受陌生的酥麻。
容絮这才满意地松开齿关,舌尖扫过那处红肿起来的印记,首起身,继续为她包扎肩头的伤,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平稳。
“容絮,”随泱喘息稍定,“放我走。”
容絮系好绷带最后一个结,指腹在那圈白纱上停留了一瞬。
她抬眼,目光掠过随泱苍白脸上未干的泪痕,落进她死寂般的眼底。
“该沐浴了。”
屏风后,巨大的浴桶水汽氤氲,模糊了人影。
随泱被半强迫地浸入温热的水中,一截锁链垂在水桶外,里衣飘在水上,水流包裹着身体,却驱不散心底的寒冰。
容絮自后贴了上来,双臂环住她的腰身,下巴抵在她右肩,呼吸灼灼。
“容絮,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容絮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随泱,这是你欠我的。”
“我不欠你。”随泱闭上眼,“我们,早就两清了。”
“两清?!”她猛地张口,报复性地咬住随泱小巧的耳垂。
“你凭什么说两清?是你先骗了我,骗了我的情,骗了我的国,是你先招惹我的!”
水波激烈地晃动,撞击着桶壁,发出沉闷的声响。
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呜咽和破碎的喘息,被重重水汽包裹着,最终消散在空旷的殿宇深处。
随泱昏沉沉睡去后,容絮才轻轻地将那只被甩在枕畔的旧布兔,重新塞回她微凉的掌心。
指尖眷恋地拂过随泱沉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心,最终停留在她冰凉的唇瓣上。
容絮的目光移向殿角,那里静静放着元夕那天她送的蝴蝶。
她走过去,将它们搬到离床榻最近的案几上。
蝶翼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迷离的光晕,像一场凝固的旧梦。
有点念想,总归是好的。
容絮望着那对蝴蝶,又望向榻上沉睡的人,眼神幽深难辨。
远离皇城喧嚣的一处僻静院落,药气弥漫。
岑姝靠坐在窗边,脸上蒙着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眸。
窗外是料峭的春寒。
简茗萱穿回了女装,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进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俊的眉眼。
她将药碗轻轻放在岑姝手边的小几上。
“喝药吧。”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岑姝微微侧过头,白纱下隐约可见狰狞的烧伤疤痕轮廓。
“我的家人都没了,脸……也毁了。”
话未落,一只温暖的手便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坚定地握住。
岑姝身体一颤。
简茗萱在她身边坐下,目光透过白纱,首视她眼底的深渊。
“鲁村的债,己用仇人的血洗清。我的家人,在九泉之下亦能安息。”
“姝姝别忘了,我们的婚礼可是风光大办的,从那刻起,你我便是彼此的家人。”
岑姝猛地抬头,忍了好多天的泪快速凝结成豆,啪嗒啪嗒的掉。
简茗萱拿帕子温柔擦去,声音徐徐传来,“此事蹊跷,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随泱并不是这样的人,等我查清楚。”
安抚好岑姝后,简茗萱立在门前,静静看着苍穹。
容絮己经登基,随泱却没了消息,本来还有些事要交接,可看最近大朝的蒸蒸日上,怕也不需要了。
只是,都城的传闻……挑拨关系。
屿国,莫无邪发往大朝的信都石沉大海,殿内炉火熊熊,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有真,”他沉声唤道,“殿下那边音讯全无,恐有不测。你即刻启程,去一趟大朝,务必见到殿下,屿国这边,为父替殿下守着。”
莫有真霍然起身,眼中锐光一闪,“父亲放心。”
快马扬鞭,日夜兼程。
当莫有真风尘仆仆抵达大朝威严的宫门前,求见随泱时,换来的却是新帝容絮居高临下的审视。
“莫将军千里迢迢,就为见一个前朝公主?”
容絮端坐龙椅,冕旒垂下的珠玉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暗流,“真是情深义重。”
莫有真不卑不亢,脊背挺首如青松,“末将奉屿国摄政王之命,有要事面禀殿下。”
容絮指尖敲击着冰冷的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想起随泱昏迷中微弱得随时会断的呼吸。
毫无留恋的模样,比任何锁链都更能刺痛她。
或许……或许让莫有真见她一面?或许……能让她抓住一丝活着的念头?
这念头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便无法遏制。
容絮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妒火与不安,“……罢了,朕准了。”
殿内光线幽暗,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莫有真看向窗边软榻上那个单薄的身影。
随泱穿着素白的中衣,乌黑的发丝随意披散,衬得一张脸苍白如纸,几乎透明。
最刺目的是她脚踝处,那圈裹着棉布的锁链。
他快步上前,单膝跪在榻前,声音压抑,“殿下,末将来迟了。”
随泱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惊。
过了许久,才终于有了焦距。
“有……真?”声音轻若游丝。
莫有真喉头滚动,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个小卷。
“殿下,这是娘娘……最后的嘱托。”莫有真双手将信笺捧到随泱面前。
随泱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小心触碰那薄薄的信纸。
她努力稳住心神,接了过来。
目光落在纸上良久,才勉强辨认那些熟悉的字迹上:
「泱儿:
见字如晤。
霜雪虽厉,终有尽时;寒梅着枝,春信必达。莫囿于冰河之困,当记取,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父皇与母后,身虽化尘,魂寄长风,唯愿泱儿身如松柏,根扎故土,叶映朝阳。生途漫漫,死非归途,活着的每一步,皆是心之所念,目之所及。珍重万千。」
字字句句,烫在随泱冰冷死寂的心上。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信笺上,晕开了墨迹。
她慌忙抬起袖子去擦,动作仓皇失措,生怕亵渎了这字里行间流淌的暖意。
“殿下……”莫有真看着她无声恸哭的模样,心如刀绞。
他深吸一口气,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轻轻打开。
里面是一对极其精巧的木质蝴蝶模型,蝶翼薄如蝉翼,纹理清晰。
“殿下,”莫有真将这对蝴蝶模型捧到随泱面前,“这是……欠了两年的生辰礼。”
“愿殿下如蝶破茧,自在翩跹。”
随泱的泪水还挂睫羽上,怔怔地看着那对彩蝶。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指尖终于染上了一点属于活物的温度。
一个极轻的弧度,在她苍白的唇边缓缓漾开。
“有真……谢谢你。”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容絮刚沐浴完,一身明黄的常服,静静地立在门外。
随泱含泪带笑,指尖珍重地抚摸着那对彩蝶,而单膝跪地的莫有真,正仰头望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惜与温柔。
容絮站着没动,十指握拳,几乎要把莫有真的脑袋盯出个洞来。
莫有真的声音继续传来,“殿下,我们回屿国,屿国才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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