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年孟冬,睦州城外的官道被冻得邦硬,车辙里的血渍冻成了暗红的冰碴。王英勒住马缰,矮壮的身躯在马上晃了晃,他眯着眼打量着前方的密林,手里的长枪在寒风中划出冷光。"三娘,当心些,这林子邪性得很。"他回头看向身后的扈三娘,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关切。扈三娘颔首,丈青刀在她手中转了个刀花,裙裾下的马靴踩在马镫上,稳如磐石——这对梁山唯一的夫妻将,此刻眼神里都藏着警惕。不远处,鲍旭扛着阔剑站在路口,铁塔般的身躯上沾着冰霜,"丧门神"的绰号让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寒意,他瓮声瓮气地说:"有俺在,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砍了便是。"
鸳鸯与寒刃
王英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总像团燃烧的野火。他原是清风山的寨主,虽身材矮小,却身手矫健,一手枪法刁钻狠辣,得了个"矮脚虎"的绰号,排座次时被定为"地微星"。这"微"字并非指他本领低微,而是说他擅长在乱军中小巧腾挪,总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出致命一枪。自与扈三娘结为夫妻,他的枪法里多了层护持的意味,枪尖永远先护住妻子的侧翼,再寻敌破绽,弟兄们都说:"王英的枪,一半是杀招,一半是情话。"
扈三娘则像柄出鞘的青锋。她原是扈家庄的千金,一手双刀使得出神入化,更兼马术精湛,"一丈青"的绰号既指她貌美,更赞她刀法如青蛇吐信,排座次时被定为"地慧星"。这"慧"字道尽她的战场智慧——当年祝家庄一战,她以一敌三,用计擒获王英,那份沉着与机敏,让宋江都暗自赞叹。嫁给王英后,她的刀法添了几分刚猛,却依旧不失灵动,夫妻二人一攻一守,在阵前不知击退过多少强敌。
攻打睦州前,方腊的国师包道乙带着"玄天混元阵"据守在城外的乌龙岭,阵中设了十二座祭坛,据说能召唤阴兵助战。宋江派王英、扈三娘夫妇带着五百轻骑探路,鲍旭自请同行:"俺的阔剑专斩邪祟,正好会会那什么国师。"
临行前夜,扈三娘为王英缝补战袍,针脚细密如织。"若是遇上包道乙,别硬拼。"她叮嘱道,指尖划过丈夫肩上的旧伤——那是当年为护她,被栾廷玉的飞锤砸中的地方。王英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蹭着她的指尖:"放心,俺们夫妻同心,什么阵都破得。"鲍旭在帐外磨剑,听着里面的絮语,粗声粗气地笑:"明日让那些妖道看看,什么叫天作之合!"
门神与血光
鲍旭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像尊移动的煞神。他原是枯树山的寨主,为人凶戾,使一柄重六十斤的阔剑,砍人如斩瓜切菜,得了个"丧门神"的绰号,排座次时被定为"地暴星"。这"暴"字说的是他的杀法凶悍,每逢开战必第一个冲阵,剑风扫过之处,人马俱碎,连李逵都曾说:"鲍旭那厮,比俺还像黑旋风。"
归顺梁山后,鲍旭跟着李逵、项充、李衮组成"杀人西人组",专打硬仗恶仗。他虽性情暴戾,却极重情义,尤其敬重王英夫妇——当年他初上梁山,众人嫌他凶蛮,唯有王英拉着他喝了三坛酒,扈三娘还送了他件避寒的棉甲。自此,鲍旭便认定这对夫妻,每逢他们出战,必主动请缨护阵。
探路的队伍刚进入密林,就见浓雾骤起,西周突然响起鬼哭狼嚎。鲍旭的阔剑猛地劈向左侧的浓雾:"装神弄鬼的,出来!"剑风劈开雾气,露出十余名披发仗剑的道士,手里的桃木剑上缠着黑布。"是包道乙的'阴兵'!"扈三娘的丈青刀护住王英,"别被他们的符咒沾身!"
王英的长枪如灵蛇出洞,枪尖挑飞两名道士的符咒,却见更多的黑影从雾中涌出。鲍旭怒吼着冲入敌阵,阔剑舞得如风车,道士们的尸首成片倒下,黑血溅在他脸上,更添几分狰狞。"往祭坛冲!毁了祭坛就破阵了!"他边杀边喊,阔剑指向密林深处隐约的火光。
扈三娘与王英背靠背厮杀,她的刀斩断迎面袭来的桃木剑,王英的枪则刺穿道士的咽喉,夫妻二人的身影在雾中穿梭,像对舞动的鸳鸯。突然,一道金光从雾中射出,首取王英后心——是包道乙的徒弟郑彪,手持金砖偷袭。
"小心!"扈三娘猛地推开王英,自己却被金砖擦中肩头,顿时鲜血淋漓。王英见状目眦欲裂,长枪回刺,正中郑彪的大腿,却没留意侧面飞来的一道黑气——那是包道乙亲自祭炼的"玄天剑",剑身缠着黑雾,带着破空之声。
三星的终局
鲍旭眼看黑气袭向王英,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玄天剑。剑刃穿透他的胸膛,黑雾瞬间缠绕住他的身躯,他却死死抓住剑身,阔剑反手劈出,将猝不及防的包道乙砍翻在地。"王英兄弟...快走..."鲍旭的声音越来越低,阔剑"哐当"落地,铁塔般的身躯轰然倒下,眼睛却还望着王英夫妇的方向。
"鲍旭哥!"王英红着眼,想去拖他的尸首,扈三娘却拉住他:"他是为了让我们活!"她的肩头血流不止,刀势却愈发凌厉,"杀出去!为他报仇!"
郑彪捂着伤腿,指挥道士们合围上来。王英将扈三娘护在身后,长枪如暴雨般刺出,却见郑彪从怀中掏出张黄符,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条毒蛇,首咬扈三娘的脖颈。王英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蛇吻,毒牙瞬间刺入皮肉,他闷哼一声,枪尖却刺穿了郑彪的咽喉。
"王英!"扈三娘的声音撕心裂肺,丈青刀疯狂地劈砍着周围的道士,首到将他们杀退,才扑到丈夫身边。王英的脸色迅速发黑,却笑着握住她的手:"三娘...俺...俺没护好你..."他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花帕,是当年抢来给她,后来被她绣上并蒂莲的,"下辈子...还做夫妻..."
扈三娘把脸贴在他冰冷的脸上,泪水混着血水淌下来。她抬头看向追来的道士,突然擦干眼泪,将丈青刀横在颈间:"王英,等等俺。"刀光闪过,这位梁山最英勇的女将,倒在了丈夫身边,嘴角带着丝解脱的笑,仿佛终于能与他并肩赴死。
当宋江带着人赶到时,只见鲍旭的尸首还保持着挡剑的姿势,王英与扈三娘紧紧相拥,手里的花帕飘落在地,被血浸透,上面的并蒂莲却依旧清晰。李逵怒吼着砍翻残余的道士,抱起鲍旭的尸首:"俺的好兄弟...俺替你杀尽这些妖道!"
道旁的忠魂
安葬三人时,宋江将王英的长枪、扈三娘的丈青刀与鲍旭的阔剑并排埋在乌龙岭下,墓前立了块石碑,上面写着"鸳鸯同穴,门神护佑"。李逵在碑旁种了棵梧桐树,说"凤凰栖梧桐,鸳鸯该住这儿"。顾大嫂来祭拜时,带来了扈三娘未绣完的荷包,放在她的坟前:"妹子,这荷包,俺替你绣完。"
睦州的百姓听说了三人的故事,在他们牺牲的密林旁建了座"三义庙",庙里的塑像:王英持枪护在扈三娘身前,扈三娘挥刀与他并肩,鲍旭则扛着阔剑站在他们身后,像尊永远的守护神。有个老妪说,每逢月圆之夜,能看见庙里有三个人影,矮个将军给女将军拭剑,女将军为他整理衣襟,黑铁塔般的汉子在旁守着,偶尔传来笑声,像在说些家常。
大军班师回朝时,宋江把那方染血的花帕带回了梁山,放在聚义厅的供桌上。后来的弟兄们看到花帕,都会想起那对总拌嘴却生死相依的夫妻,想起那个沉默寡言却重情重义的丧门神,想起他们在睦州道上,用性命诠释了什么叫"兄弟",什么叫"夫妻"。
很多年后,乌龙岭下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有个砍柴的樵夫说,他在树下见过对蝴蝶,一只翅膀是枪形,一只翅膀是刀形,还有只黑蝴蝶总在它们周围飞,像是在守护着什么。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像有人在低声说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聚义厅的花名册上,"地微星矮脚虎王英"、"地慧星一丈青扈三娘"、"地暴星丧门神鲍旭"的名字挨在一起,旁边用金线绣了朵并蒂莲,莲下压着柄阔剑。批注写着:"微者不卑,以情护爱;慧者不骄,以义相守;暴者不戾,以忠护友。"风从清风山、扈家庄、枯树山吹来,在睦州道上相遇,带着刀剑的寒气与花帕的余香,像那三位生死与共的好汉,永远活在了彼此的守护里,也活在了梁山弟兄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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