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年暮冬，杭州城的断墙间飘着冷雨，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仿佛要把这座残破的城池压进泥里。欧鹏站在城门外的土坡上，皂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仰头望着城头飘动的"方"字旗，鹰隼般的目光里藏着焦灼。作为梁山有名的"摩云金翅"，他最擅在乱军之中穿梭，此刻却只能望着紧闭的城门攥紧拳头——城门后，是被困了三日的邓飞与燕顺。不远处，几名弟兄正擦拭着邓飞那杆染血的铁链，链环上的血渍被雨水冲成淡红，像条受伤的赤练蛇。
云翅与铁链
欧鹏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总像只盘旋的苍鹰。他原是黄门山的寨主，早年曾是军中小校，一手枪法兼具军旅的沉稳与江湖的灵动，更兼身手矫健，能在马背上腾空接箭，得了"摩云金翅"的绰号，排座次时被定为"地阔星"。这"阔"字道尽他的战场格局——当年黄门山西杰归顺梁山，正是他力排众议，说"宋江哥哥能成大事"。归顺后，他跟着卢俊义征战，常做先锋，枪尖所向，敌军莫敢阻拦，弟兄们都说："欧鹏的枪，能劈开云霭。"
邓飞则像头咆哮的猛兽。他原是饮马川的寨主，因双眼赤红如炭火，又使得条浑铁锁链，得了"火眼狻猊"的绰号，排座次时被定为"地阖星"。这"阖"字说的是他能凝聚人心，饮马川的弟兄无不信服他，当年救裴宣上山，正是他带着人扮作商旅，硬生生从官差手里劫下囚车。他的铁链使得出神入化，既能横扫千军，又能缠住敌将兵器，与欧鹏的枪法一刚一柔，在阵前配合了无数次。
攻打杭州前，宋江兵分三路，欧鹏率一路攻北门，邓飞与燕顺率另一路攻东门，约定午时破城后在城中会师。不想东门守军早有防备，邓飞与燕顺刚冲入瓮城，城门就轰然关闭，成了瓮中之鳖。欧鹏在北门听得东门厮杀声渐弱，心急如焚，枪尖挑飞三名敌兵，吼道："加快速度！去救邓飞兄弟！"
锦毛与赤诚
燕顺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像头温顺却护群的锦虎。他原是清风山的寨主，因浑身长着锦色绒毛，得了"锦毛虎"的绰号，排座次时被定为"地强星"。这"强"字并非指他武艺超群，而是说他重情重义——当年宋江在清风山遇险，是他力排众议救下宋江，说"江湖人凭的是一个义字"。归顺梁山后，他跟着宋江左右，虽不善言辞，却总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李逵曾说："燕顺那厮看着温和，真动起手来比谁都狠。"
瓮城里的厮杀早己成了困兽之斗。邓飞的铁链卷着血水，每挥一下都带着腥风，双眼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燕顺的朴刀砍得卷了刃，却依旧挡在邓飞左侧，锦色的战袍被划开数道口子，露出底下纵横的伤疤。"燕顺兄弟，你从狗洞钻出去！"邓飞的铁链缠住两名敌兵，嘶吼道，"出去告诉欧鹏，别来救俺们！"
燕顺却摇头，朴刀劈翻迎面冲来的敌将："清风山的规矩，死也死在一块儿！"他瞥向城墙角落的排水洞，那里仅容一人匍匐通过，"要走一起走，不然就一起埋在这儿！"邓飞闻言，铁链舞得更急，为他挡住侧面的攻势，两人背靠背站在瓮城中央，像两尊不肯屈服的石像。
城门外的欧鹏终于攻破北门，带着人疯了似的往东门冲。杭州城内的街巷错综复杂，敌军又处处设伏，他的枪尖挑开巷口的绊马索，却被屋顶泼下的热油烫伤了左臂。"邓飞！燕顺！"他嘶吼着，声音在雨巷里回荡，却只听见敌军的呐喊。
三星的终局
欧鹏冲到瓮城门外时，正看见邓飞的铁链缠住了杭州守将方天定的枪杆。方天定的画戟带着风声，首取邓飞咽喉，邓飞却死死不肯松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李俊起义之大唐重现 赤红的眼睛瞪着对方："俺兄弟...能活一个是一个..."燕顺趁机扑向方天定，朴刀刺向他的腰腹，却被方天定回身一脚踹中胸口，倒飞出去，撞在城墙上，口中涌出鲜血。
"燕顺！"邓飞怒吼着，铁链突然松开，任由方天定的画戟刺穿自己的胸膛，同时腾出右手，抽出腰间的短刀，狠狠扎进方天定的大腿。方天定惨叫一声，画戟抽出，邓飞的血喷了他满脸，邓飞却笑了，笑得血沫子从嘴角涌出："俺...赚了..."
欧鹏此刻终于劈开瓮城门，枪尖如闪电般刺向方天定，正中他的肩胛。方天定踉跄后退，欧鹏的枪却如影随形，枪尖离他咽喉只剩寸许时，城上突然射来一箭，正中欧鹏的脖颈。这箭来得又快又刁，是方天定麾下的神射手杜微所发。
欧鹏的枪停在半空，难以置信地摸着脖颈的箭羽，鲜血从指缝间涌出。他望着瓮城内倒下的邓飞与燕顺，又望向城上的杜微，眼中最后闪过的不是愤怒，而是不甘。"俺...来陪你们了..."他的身体缓缓倒下，皂袍在雨水中铺开，像只折翼的金翅鸟。
燕顺挣扎着爬向欧鹏，朴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他握住欧鹏渐渐冰冷的手，又望向不远处的邓飞，嘴角露出丝惨淡的笑："咱仨...又凑齐了..."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瓮城的血迹，却冲不散三人紧握的手。
当宋江带着人赶到时，只见欧鹏的枪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邓飞的铁链缠着方天定的断枪，燕顺的手则搭在两人的手上，仿佛只是睡着了。李逵抱着邓飞的尸首，哭得像个孩子："你说过要陪俺喝庆功酒的...你这骗子..."
雨巷里的余音
安葬三人时，弟兄们把他们埋在杭州东门的瓮城边，墓前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三星同穴"。黄门山的旧部带来了欧鹏最爱吃的杏仁饼，饮马川的弟兄献上了邓飞的铁链，清风山的喽啰则把燕顺的锦袍盖在石碑上，说"这样弟兄们就不冷了"。
宋江亲自为三人撰写墓志铭，其中写道："金翅搏云，狻猊啸月，锦虎护群，三者虽殒，其义不灭。"卢俊义站在墓前，望着杭州城的方向，叹道："若不是为了救弟兄，以欧鹏的身手，何至于此？"
杭州平定后，百姓们在瓮城边盖了座小庙，庙里的塑像：欧鹏持枪远眺，邓飞挥链怒吼，燕顺握刀而立，三人的目光都望向城外，仿佛还在守护着进城的路。有个老鞋匠说，阴雨天路过庙前，能听见里面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夹杂着长枪破空的锐鸣，像有人在说："走，咱仨再闯一次。"
大军班师回朝时，欧鹏的枪、邓飞的铁链与燕顺的朴刀被一起带回梁山，挂在聚义厅的西墙上。新来的弟兄问起这三件兵器的来历，老兵们就会讲起杭州瓮城的故事，讲那只折翼的金翅鸟，那头淌血的狻猊，那只护群的锦虎，讲他们如何用性命诠释了"兄弟"二字。
很多年后，杭州城重建，瓮城被拆，唯有那座小庙保留了下来。有个孩子在庙前捡到块染血的锦缎，上面绣着半只老虎，老人说那是燕顺战袍上的碎片，另一半，或许在邓飞和欧鹏身边。雨又下了起来，雨声里仿佛还能听见三人的对话，像在黄门山，在饮马川，在清风山时那样，说笑着，约定着，要一起走到最后。
聚义厅的花名册上，"地阔星摩云金翅欧鹏"、"地阖星火眼狻猊邓飞"、"地强星锦毛虎燕顺"的名字挨在一起，旁边用朱砂画了朵盛开的莲花，花瓣上分别画着枪、链、刀。批注写着："阔者不孤，阖者不散，强者不独。"风从黄门山、饮马川、清风山吹来，在杭州的雨巷里相遇，带着雨水的清冽与血的温热，像那三位来自不同山寨的好汉，最终在这片土地上，化作了同一个名字——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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