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西月,乌龙岭的瘴气裹着血腥味,在山谷间弥漫成灰紫色的雾。秦明勒住战马,狼牙棒往地上一顿,震得碎石飞溅。他的盔缨被箭射断了半根,黑袍上的血迹己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霹雳火"的暴烈此刻全写在脸上——方才的冲锋中,他的坐骑被方腊军的毒箭射中,那匹跟随他多年的黄骠马,倒在岭下时还在抽搐。
不远处,鲁智深袒着右臂,水磨禅杖斜倚在肩头,戒刀的刀鞘在雾中闪着暗光。他刚用禅杖挑翻了三名冲上来的敌兵,倒提的僧袍下摆滴着泥水,"花和尚"的绰号在这一刻更像尊护法神。"秦明兄弟,"他瓮声开口,声音穿透雾霭,"这岭上的瘴气有毒,莫要焦躁。"
霹雳与烈火
秦明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像团永不熄灭的野火。他原是青州指挥司统制,一手狼牙棒使得势大力沉,打起仗来如雷霆霹雳,"霹雳火"的绰号由此而来,排座次时被定为"天猛星"。这"猛"字道尽他的战法——每逢开战必第一个冲阵,狼牙棒扫过之处,人马俱碎,连宋江都曾劝他:"秦明兄弟,勇猛可敬,也要保重自身。"
归顺梁山后,他的性子依旧火爆,却多了份护犊的温柔。当年宋江把花荣的妹妹许配给他,他虽嘴上不说,却总把妻子亲手缝制的护心镜贴身戴着。攻打乌龙岭前,妻子特意来营中探望,塞给他一包安神的草药:"听说岭上瘴气重,煮水喝能定神。"秦明把药包往怀里一揣,粗声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俺这狼牙棒就是最好的定神药。"
此刻,那包草药正硌在他的胸口。方腊军的守将石宝在岭上冷笑,手里的劈风刀指着秦明:"昨日杀了你徒弟黄信,今日便送你去陪他!"秦明闻言目眦欲裂,狼牙棒带着风声冲上岭,"狗贼!拿命来!"
他的狼牙棒与石宝的劈风刀在雾中相撞,火星溅在瘴气里,像点点鬼火。秦明的棒法比往日更猛,却也更乱——黄信是他在青州时带出来的兵,情同师徒,昨日中了石宝的埋伏,尸首至今还没寻全。石宝看出他的破绽,故意卖个空当,劈风刀突然回撩,砍断了秦明坐骑的前蹄。
战马轰然倒地,秦明被甩向空中,石宝的刀趁机劈来。他在半空猛地拧身,狼牙棒砸向石宝的头顶,却被对方用刀架住。两人在岭上的巨石旁角力,秦明的护心镜被刀劈开,鲜血瞬间染红了黑袍,他却死死抓住狼牙棒,吼道:"俺就是死,也得拉你垫背!"
禅杖与佛心
鲁智深在梁山一百单八将里,像尊行走的罗汉。他原是渭州经略府提辖,因拳打镇关西出家,却依旧戒不掉杀戒,水磨禅杖重达六十二斤,打起仗来却举重若轻,"花和尚"的绰号里,藏着佛性与野性的交织,排座次时被定为"天孤星"。这"孤"字并非指他孤独,而是说他的佛心难与常人道——杀恶人即是行善事。
他最瞧不惯石宝这种阴险小人。昨日黄信中伏时,他正在侧翼厮杀,听见呼救声赶来时,只看见满地尸首。"石宝那厮,用的都是下三滥的手段。"鲁智深的禅杖往地上一顿,震得石屑纷飞,"今日俺便替天行道,结果了他。"
见秦明遇险,鲁智深的禅杖如巨龙出海,从侧面砸向石宝。"贼秃驴休要多管闲事!"石宝回刀格挡,却被禅杖的巨力震得虎口发麻。鲁智深不与他缠斗,一把拉起秦明:"秦明兄弟,先走!"
秦明却甩开他的手,狼牙棒再次指向石宝:"俺不走!"他的黑袍己被血浸透,却依旧像团燃烧的火,"俺徒弟的仇还没报!"鲁智深无奈,禅杖舞得如铁桶,护住秦明的侧翼,"要打便一起打,俺陪你!"
两人一刚一柔,竟将石宝逼得连连后退。秦明的狼牙棒正面硬拼,鲁智深的禅杖侧面偷袭,石宝的劈风刀渐渐跟不上两人的节奏,被禅杖扫中肩头,踉跄后退。"弟兄们上!"石宝突然高喊,岭上的伏兵顿时涌出,弓箭与滚石齐下。
鲁智深的禅杖护住秦明的后心,自己却被滚石砸中后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洒家...还能战..."他抹了把嘴角的血,禅杖再次举起,却见石宝的劈风刀己刺穿秦明的小腹。
双星的终局
"秦明兄弟!"鲁智深的禅杖脱手飞出,砸中石宝的后背,却没能阻止他拔刀。秦明的狼牙棒"哐当"落地,他看着小腹的血洞,突然笑了,笑得像打雷,"俺这'霹雳火'...终究...烧尽了..."他的目光望向营地方向,那里有他的妻子在等,"替俺...告诉她...俺没丢...梁山的脸..."
石宝拔出刀,正想再补一刀,鲁智深己扑到他身前,戒刀划破他的咽喉。"贼子...偿命!"鲁智深的声音嘶哑,后背的伤让他站立不稳,却依旧死死按住石宝,首到对方没了气息才松开。
他转身抱住秦明倒下的身躯,禅杖就在不远处,却己无力去捡。"秦明兄弟...俺陪你..."鲁智深的眼前突然闪过渭州的酒肆、五台山的钟声、桃花村的月光,最后定格在梁山聚义厅的灯火——那里有弟兄们的笑,有大碗的酒,有说不完的江湖事。
瘴气越来越浓,鲁智深靠在秦明身上,缓缓闭上眼睛。他的戒刀还握在手里,刀尖指向天空,像在问佛:杀恶人,究竟是功是过?风吹过岭上的密林,发出呜呜的声,像在回答:心向善,便无过。
当武松带着人赶到时,只见秦明的狼牙棒与鲁智深的禅杖并排躺在地上,两具尸首紧紧靠在一起,仿佛还在说着什么。武松抱起鲁智深,发现他的怀里藏着半块没吃完的狗肉——那是昨日黄信送来的,说师父最爱吃这个。
岭上的余音
安葬秦明与鲁智深时,弟兄们把他们埋在乌龙岭最高的山峰上,让他们能看见梁山军前进的方向。宋江亲自为他们立碑,秦明的碑上刻着"霹雳震千古",鲁智深的碑上刻着"禅心照西方",两碑相邻,像他们生前那样形影不离。
武松来祭拜时,往坟前倒了两坛老酒,自己也捧着坛子喝,边喝边哭:"鲁大哥,秦明兄弟,你们倒是等等俺..."林冲则把秦明的护心镜和鲁智深的念珠放在碑前,沉默半晌,只说了句:"都是好汉。"
当地的百姓说,那年后每逢雷雨夜,乌龙岭上就会传来雷鸣般的呐喊,夹杂着禅杖拖地的声响,像有人在厮杀,又像有人在诵经。有个老猎人说,他在岭上见过两团影子,一个举着狼牙棒,一个提着禅杖,并肩往山下走,笑声震得树叶都落下来。
大军班师回朝时,宋江把秦明的狼牙棒和鲁智深的禅杖带回了梁山,供奉在聚义厅的正中央。风吹过棒身与杖身,会发出不同的声响,一个如霹雳,一个如钟鸣,像两位好汉还在说着话。
聚义厅的花名册上,"天猛星霹雳火秦明"与"天孤星花和尚鲁智深"的名字挨在一起,旁边用朱砂画了团火焰,火焰里裹着串念珠。批注写着:"猛者非无仁,孤者非无伴。"
风从青州、渭州吹来,穿过乌龙岭的瘴气,带着狼牙棒的烈与禅杖的沉,像那两位性情迥异却生死与共的好汉,永远活在了彼此的光影里,活在了梁山最壮怀激烈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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