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云山的蝉鸣刚起时，萧让在工匠坊的墙角发现了块奇怪的青石板。石板边缘刻着半朵莲花，花瓣的纹路里还残留着朱砂的痕迹——这是金大坚刻章时最爱用的落款，当年在梁山，他刻的“替天行道”碑，每朵莲花都带着这样的弧度。
“金二哥？”萧让着石板上的刻痕，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叮当声。只见个背着工具箱的汉子正蹲在磨盘边，用刻刀在块废木头上比划，凿子落下的角度、力度，都透着熟悉的沉稳。
那汉子闻声回头，露出张布满风霜的脸。他右耳缺了半片，是当年在济州府刻伪章时被狱卒打的，左手虎口处有道月牙形的伤疤——正是匠金大坚。
“萧大哥！”金大坚手里的刻刀当啷落地，他扑过来抓住萧让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俺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工具箱里的刻章工具散落出来，枚刚刻了一半的“登云山”石章滚到萧让脚边。
聚义厅的凉棚下，金大坚捧着顾大嫂递来的凉茶，一口气喝了大半。他说自己从东京逃出后，一路往南找萧让，听说登云山有位善书法、通木工的萧头领，便断定是故人。那块带莲花刻痕的青石板，是他沿途做的记号，没想到刚到山脚就被巡逻的喽啰捡了去。
“蔡京那老贼，逼俺刻昭雪他罪证的假章，”金大坚往地上啐了口，“俺假意应承，夜里就凿穿了后墙，带着家伙什跑了。这世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俺金大坚的刻刀，从不为奸臣效力！”
萧让看着他工具箱里的刻刀、錾子、印泥，忽然笑了：“你来得正好，工匠坊正缺个刻章的好手。”他指着墙上挂着的令牌，“这些木牌虽好用，却容易仿造，若换成石章，再配上你的防伪刻痕，保管万无一失。”
金大坚眼睛一亮，当即从工具箱里取出块青田石：“俺这就刻给你看！”刻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只见石屑纷飞间，“登云山”三个字渐渐成型，笔画间还藏着细密的云纹——这是他独创的防伪手法，等闲工匠绝难模仿。
“好！”邹润看得赞不绝口，“有金二哥这手艺，以后山寨的令牌、文书，再不用担心被人仿造了！”
金大坚正式加入登云山后，工匠坊顿时热闹起来。他和萧让一搭一档，一个刻章，一个写字；一个凿石，一个削木，把个小小的作坊打理得井井有条。金大坚不仅刻章，还会打造兵器，他给扈成的梨花枪加装了防滑的缠绳，枪尖处淬了防锈的药水，比原来耐用多了。
“兵器跟印章一样，得有精气神，”金大坚给后生们示范如何打磨箭头，凿子在铁器上跳跃，火星溅在他的粗布衫上，“你看这箭头，角度差一分，穿透力就弱三成；刃口少一凿，劈砍时就容易卷刃。做事得较真，不然要坏大事。”
他在作坊后院辟了个石坑，专门用来淬火。每次打造完兵器，都要亲自盯着火候，嘴里还念叨着：“水淬快，火淬韧，登云山的铁器，得又快又韧才行。”有次阮小七的鱼叉断了，金大坚捡回来重新锻打，在叉尖处加了倒钩，用起来比新的还顺手。
“金二哥这手艺，比梁山泊的铁匠铺还厉害！”阮小七举着改良后的鱼叉，在蓄水池边试了试，一叉就挑起条尺长的鱼。
作者“梁山好汉123”推荐阅读《李俊起义之大唐重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金大坚嘿嘿一笑，从工具箱里取出个小布包：“这是俺给安先生刻的药罐章。”只见枚铜章上刻着“登云药圃”西个字，边缘还刻着几味药材的图案，“以后安先生配的药，盖上这章，弟兄们用着也放心。”
安道全拿着铜章，笑得合不拢嘴：“好你个金大坚，连药罐都能刻出花样来！”他当即让人把章盖在药箱上，看着那精致的图案，心里踏实了不少。
日子久了，金大坚的本事越发显出来。他会用糯米汁混合石灰修补寨墙，比寻常泥浆结实百倍；他能在箭杆上刻出平衡的凹槽，让箭矢飞得更稳；甚至顾大嫂的擀面杖，经他打磨后，擀面时都不粘面了。
“这哪是工匠，简首是神仙！”顾大嫂拿着新擀面杖，在案板上试了试，面团果然顺滑地铺开。
金大坚却只是笑笑，继续埋头打磨块新的石章。他刻的章越来越多，有给马军刻的“先锋令”，有给库房刻的“出入印”，还有给孩子们刻的小玩意儿——生肖章、花鸟章，个个栩栩如生，成了寨里最抢手的物件。
这天傍晚，暴雨冲垮了山寨西头的石桥。金大坚连夜带着弟兄们抢修，他指挥着后生们将石块按“品”字形垒砌，缝隙里塞满掺了铁砂的泥浆，又在桥底加了三根松木横梁。天快亮时，石桥就修好了，比原来还结实。
“金二哥咋懂修桥？”有后生好奇地问。
金大坚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当年在济州府，俺爹就是石匠，修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还多。”他望着修好的石桥，忽然叹了口气，“他常说，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把死石头摆活了，才是真本事。”
萧让递过来块干粮：“你这本事，在登云山才算真正用对了地方。”
金大坚咬了口干粮，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笑了：“可不是嘛！当年刻那些假章，心里总不踏实；如今刻的每枚章、修的每块石头，都对得起良心。”
入夜后，工匠坊的灯还亮着。金大坚和萧让正合力赶制一块新的匾额，萧让写的“金石坊”三个字苍劲有力，金大坚则在边缘刻上了缠枝莲纹。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专注的脸上，也落在那些散落的刻刀、墨锭和半成品上。
“你看这莲花，”金大坚指着刻好的纹路，“比当年在梁山刻的更有精神。”
萧让点头：“那是因为，咱们心里踏实了。”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进来，拂动着案上的宣纸。金大坚拿起刻刀，在匾额的角落刻下小小的“十”字——这是登云山第十位好汉的印记，也是他对这片山水最郑重的承诺。
次日清晨，“金石坊”的匾额被挂在工匠坊门口。弟兄们都来道贺，安道全带来了新采的薄荷，说是给两人提神；顾大嫂端来了刚蒸好的玉米饼，热气腾腾的；扈成和孙立则送来两块上好的铁矿石，说是给金大坚打新兵器用。
金大坚看着眼前的热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他想起东京的牢房，想起逃亡的艰辛，想起那些刻过的违心印章，再看看如今手里的刻刀、身边的弟兄、身后的山寨，忽然明白——真正的手艺，从来不是为了钻营取巧，而是为了守护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金石坊”的匾额上，那莲花纹路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金大坚握紧手里的刻刀，与萧让相视一笑。在这片山水中，笔墨与金石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归宿，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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