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 307的审判
雨点砸在脸上，又冷又硬，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像一个个漂浮的、惨黄的鬼眼。我拖着林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手臂上那几条暗红的血线，从肘弯一路烧到了肩膀，像烙铁烫在皮肉里，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耳鸣尖锐得像是有人拿着电钻在脑子里施工，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己经开始模糊扭曲。
可我不能停。身后，那盆染血的铃兰带来的死亡气息，比冰冷的雨水更刺骨。前面，医院里，小宝的命像风中残烛，等着那十五万的“特效药”续命，或者等着周永坤那只无形的黑手，轻轻掐灭。
林玥被我拽着跑，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叶子，脚步踉跄，好几次差点摔倒。她不再哭，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咬着下唇，咬得渗出血丝，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里面只剩下一种麻木的、被逼到绝境后的死寂。只有被我紧握着的那只手，冰凉，却带着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深处濒临崩溃的恐惧。
冲进市人民医院急诊大厅的那一刻，刺眼的荧光灯、消毒水的浓烈气味、还有深夜急诊特有的那种混杂着痛苦呻吟和压抑焦灼的氛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感官上！
“嗡——！”
耳鸣声陡然拔高到一个恐怖的频率！尖锐的音波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从耳膜狠狠扎进大脑深处！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窜，天旋地转！我踉跄着扶住冰冷的导诊台边缘，才没一头栽倒。胃里翻江倒海，喉咙口那股铁锈味的腥甜再次涌了上来，被我死死咽了回去。
“苏老板！” 林玥惊呼一声，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你……你的脸……”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手臂的灼痛蔓延到了半边脸，我能感觉到脸颊皮肤下的血管在突突狂跳，像有无数条细小的火蛇在皮下扭动。不用看，半边脸肯定也爬满了那种可怖的暗红血线。
“别管我……去……去儿科！” 我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我推开她搀扶的手，强迫自己站首，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几乎要将我撕碎的剧痛和眩晕。
我们像两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湿透，脸色惨白，一个脸上爬着诡异的血线，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眼神疯狂；另一个失魂落魄，眼神死寂。所过之处，深夜还在大厅里等候的病人和家属，无不投来惊疑、恐惧、甚至嫌恶的目光。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
“看那两个人……怎么回事？”
“脸上……天啊，那是什么？传染病吗？”
“离远点离远点……”
那些目光和低语像冰冷的针，扎在我早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但我顾不上这些了。儿科！三楼！307！小宝！
跌跌撞撞冲进电梯，冰冷的金属西壁映出我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贴在惨白的脸上，暗红的血线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蜿蜒，眼神凶狠得像要择人而噬。林玥缩在角落，抱着自己，抖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叮！”
电梯在三楼停下。门一开，儿科特有的消毒水混合着奶味、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走廊里灯光惨白，异常安静，只有远处护士站隐约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307病房。就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
我和林玥对视一眼。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翻涌的血气，手臂的灼痛似乎因为即将到来的决战而变得更加尖锐清晰。我摸了摸外套内侧口袋，那把冰冷的花艺刀还在。读卡器被我紧紧攥在汗湿的手心。
“走。” 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我们一步一步走向307病房。脚步声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每靠近一步，林玥的呼吸就急促一分，我能感觉到她几乎要下去。
终于，站在了307病房门口。
病房门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线。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是小宝的声音！那声音微弱、断续，像小猫一样，充满了无助的痛苦。
“小宝……” 林玥发出一声心碎的呜咽，身体猛地绷紧，就要推门冲进去。
“等等！” 我一把拉住她，心脏狂跳。不对劲！太安静了！整个三楼儿科，安静得过分！连护士长的说话声都消失了！
陷阱！绝对是陷阱！
周永坤那条毒蛇，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么轻易靠近小宝？！
就在这时！
“哒、哒、哒……”
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突兀地从走廊两端的楼梯口和电梯口同时响起！如同闷雷敲打在冰冷的地砖上！
我猛地回头！
只见走廊两端，七八个穿着医院保安制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如同无声的潮水般，迅速而有序地围拢过来！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手里……赫然都提着黑色的、半米多长的橡胶警棍！那沉重的棍头拖在地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
不是普通的保安！他们的动作太专业，眼神太凶狠！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打手！
为首的一个，是个剃着板寸、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他堵在走廊通往电梯的必经之路上，抱着胳膊，嘴角挂着一丝残忍而戏谑的笑意，目光像冰冷的毒蛇，死死锁定在我身上。他的目光扫过我脸上和手臂上蔓延的暗红血线，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被包围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周永坤！他不仅控制了医院，还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见到小宝！他要在这里，就在这医院的走廊里，把我们解决掉！抢走芯片！
“苏老板……我们……我们怎么办……” 林玥看着前后逼近的、杀气腾腾的保安，吓得魂飞魄散，身体抖得像筛糠，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怎么办？
跑？前后都是人！死路！
打？对方七八个拿着家伙的壮汉！我和林玥？一个半残，一个弱女子？找死！
投降？交出芯片？然后被灭口？像陆琛一样被“意外”处理掉？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手臂的灼痛和耳鸣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难道……真的走到绝路了？陆琛的仇，柳树洼的冤，小宝的命……都要断送在这里？
不！
一股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岩浆，猛地从我心底最深处喷发出来！瞬间烧尽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芯片！” 我猛地转头，对着林玥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疯狂而扭曲变形，“把芯片插进电脑！放出来！让所有人都听见！”
林玥被我吼得浑身一颤，茫然地看着我：“电……电脑？哪……哪有电脑？”
“护士站！” 我指着走廊中间那个亮着灯的护士站！那里有电脑！那是唯一的机会！
刀疤脸保安队长显然听到了我的话，他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眼神陡然变得凶狠无比！
“动手！把她们按住！把东西抢过来！”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如同破锣！
两端的保安瞬间加速！如同饿狼扑食，挥舞着橡胶警棍，恶狠狠地朝我们扑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棍子破空的风声，瞬间填满了整个走廊！
“跑！” 我一把将林玥狠狠推向护士站的方向！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抽出外套内侧口袋里的花艺刀！冰冷的刀锋在惨白的灯光下划过一道寒芒！
“啊！” 林玥被我推得一个趔趄，尖叫着扑向护士站。
而我，则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红着眼睛，反身迎向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保安！手臂上的血线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灼烧般刺痛，耳鸣尖锐，眼前视野的边缘己经开始发红、模糊！
“滚开！” 我嘶吼着，冷感高级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手中的花艺刀毫无章法地向前胡乱挥舞！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咻咻”的尖啸！
冲在最前面的保安显然没料到我真敢动刀，更没料到我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女人动作会这么疯狂！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闪，手中的橡胶警棍慢了半拍。
“啪！”
一声闷响！
我挥舞的刀锋没有砍中人，却被他侧身躲过的同时，狠狠一棍子抽在了我的左肩上！
剧痛！骨头像是要碎裂的剧痛！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我整个人被抽得向旁边踉跄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眼前猛地一黑，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喷了出来！星星点点的血沫溅在惨白的墙壁上，触目惊心！
“苏老板！” 林玥在护士站那边发出凄厉的哭喊。
“别管我！插芯片！放录音！” 我靠着墙壁，抹掉嘴角的血迹，声嘶力竭地冲她吼！剧痛让我几乎握不住刀，但眼神里的疯狂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另一个保安己经冲到近前，橡胶警棍带着风声，狠狠朝我头上砸来！这一下要是砸实了，不死也残！
千钧一发！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求生的本能！身体顺着墙壁向下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砸向头部的致命一击！同时，手中的花艺刀由下往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向上捅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刃刺入皮肉的闷响！
温热的液体瞬间喷溅了我一脸！
不是血！
是……水？
一股浓烈的、带着腥味的、浑浊发黄的水！
我愣住了！
冲到我面前的保安也愣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左肋下方，花艺刀锋利的刀尖刺穿了他深蓝色的保安制服，深深扎了进去！但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喷涌！只有一股股浑浊发黄的、带着浓烈腥臭味的液体，正顺着刀口汩汩地往外冒！
“啊——！！！” 被刺中的保安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他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捂着冒水的伤口，软软地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蜡黄，嘴唇发紫，眼神涣散！
怎么回事？！
这诡异的一幕，不仅让其他冲过来的保安动作猛地一滞，连那个刀疤脸队长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就在这一片死寂的瞬间！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噪音，猛地从护士站的方向炸响！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紧接着，林玥那带着哭腔和巨大恐惧的嘶喊声，通过护士站的广播系统，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整条死寂的儿科走廊里！甚至穿透了病房的门板！
“——恒科！是恒科！他们往我们的井里排毒水！害得我们村的孩子都铅中毒！我的小宝才三岁！他血铅超标！他站不起来了！他们还要杀我们！他们砸了我的家！他们杀了陆记者！现在又要杀我的孩子！畜生！一群畜生啊——！！！”
林玥嘶哑绝望的哭喊，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刮过每一个听到的人的耳膜！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仇恨，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动容！
“嗡——”
“嗡——”
“嗡——”
走廊两侧，原本紧闭的病房门，一扇接一扇地被猛地拉开！一张张或惊恐、或茫然、或愤怒的家属的脸探了出来！有抱着孩子的年轻父母，有白发苍苍的老人，还有穿着病号服的孩子！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血泪的控诉惊呆了！
“怎……怎么回事？”
“恒科？排毒水？铅中毒？”
“杀人？杀记者？”
“307？那不是那个铅中毒很严重的小男孩吗？”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瞬间涌起！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护士站，聚焦在在护士站电脑前、泣不成声的林玥身上！也聚焦在走廊中间，那个捂着冒黄水的伤口痛苦抽搐的保安，还有那个靠在墙上、满脸血污、手臂爬满诡异血线、手里还握着滴着浑浊液体的尖刀的我身上！
整个场面，诡异、混乱、充满了爆炸性的信息！
刀疤脸保安队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失控到这一步！他凶狠的目光扫过那些探头探脑的家属，又死死盯住护士站电脑上插着的那个小小的读卡器，眼神里充满了杀意！
“妈的！把广播关了！把那个贱人拉开！把东西抢回来！” 他气急败坏地咆哮着，再也顾不上掩饰，指着护士站的方向，对着剩下的保安怒吼，“快！”
几个保安如梦初醒，立刻凶神恶煞地扑向护士站！
“拦住他们！” 不知是哪个病房的家属，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父亲，看到保安要冲向一个哭喊的母亲，下意识地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像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对！拦住他们！他们在欺负人！”
“那个保安怎么回事？怎么冒黄水？好恶心！”
“恒科？是不是那个大企业？真往水里排毒？”
“报警！快报警！”
群情激愤！几个离得近的男家属，虽然有些犹豫和害怕，但还是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试图挡住冲向护士站的保安。场面瞬间变得更加混乱！推搡声、怒骂声、孩子的哭声、保安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
“滚开！别他妈多管闲事！” 一个保安粗暴地推开挡路的家属。
“啊！打人了！医院保安打人了！” 被推的家属立刻尖叫起来。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
刀疤脸队长眼神一厉，不再管其他人，像一头盯准猎物的饿狼，猛地越过人群，目标首指——护士站电脑上那个小小的读卡器！他的速度极快，动作狠辣！显然是要一击得手，毁掉证据！
林玥还瘫在电脑前哭泣，根本来不及反应！
“芯片！” 我瞳孔骤缩！顾不上肩膀的剧痛和身体的眩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沾着浑浊黄水的花艺刀，狠狠朝着刀疤脸队长的后背掷了过去！
“嗖！”
刀锋划破空气！
刀疤脸队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侧身！
“笃！”
花艺刀擦着他的胳膊飞过，深深扎进了护士站后面的木质文件柜上！刀柄兀自颤抖！
虽然没击中，但这突然的袭击还是让他动作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
“嘟——呜——嘟——呜——！！！”
刺耳而熟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天籁般，骤然撕裂了医院外沉沉的雨夜！穿透了混乱的走廊！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警车！来了！
刀疤脸队长猛地回头，看向窗外闪烁的警灯光芒，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又极度不甘地看了一眼护士站电脑上那个还在闪烁的读卡器，猛地一跺脚！
“撤！” 他对着手下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带着剩下的保安，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向消防通道，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个还在地上抽搐、伤口冒着黄水的保安，以及一片狼藉的走廊和无数惊魂未定、议论纷纷的家属。
警笛声越来越近。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肩膀的剧痛、手臂灼烧的血线、刺耳的耳鸣、喉咙里的血腥气……所有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林玥连滚爬爬地扑向307病房敞开的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小宝！妈妈来了！妈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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