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雪沫子,往腾飞机械厂的车间缝里钻,跟小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疼。柳钧裹紧了工装外套,盯着显微镜下的RF零件——38度螺旋槽起始端的"飞"字印记清晰可见,激光打标的深度刚刚好,既不影响精度,又能在检测时一目了然。老郑师傅在旁边调试光谱仪,屏幕上跳动的稀土元素峰值像串密码,是他们藏在零件里的另一个秘密,外人看不明白。
"柳工,傅姐说她那份热处理记录找不着了,想借你的原件复印。"小陈抱着个工具箱进来,鼻尖冻得通红,说话都带颤音,"她说昨天还放抽屉里的,今天一早就没了,急得首转圈,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柳钧的手顿了顿,显微镜的焦距有些模糊。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了——第一次是渗氮工艺参数表"丢失",第二次是涂层配方的测试报告"被风吹走",现在连最基础的热处理记录都出了岔子,哪有这么巧的事?他想起钱宏明上周的叮嘱:"傅秋芳最近总在实验室待到很晚,你那些标着'绝密'的文件,最好锁进保险柜,别大意。"
"让她自己找去,原件我锁起来了。"柳钧起身时,碰倒了桌角的烧杯,酒精洒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告诉她,重要文件得自己保管好,别总丢三落西的,多大个人了。"
小陈刚走,钱宏明就踩着雪进来了,身上带着股寒气,头发上还沾着雪粒。他把一份快递单拍在桌上:"沈嘉丽查到的,傅秋芳上周给市一机寄过三个快递,都是用的同城加急,收件人写的是'林厂长'。"他指着快递单上的重量,"每个都差不多两斤重,你想想,什么文件能这么沉?八成是零件样品。"
柳钧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傅秋芳前几天借走的报废零件——当时她说要做失效分析,现在想来,那些零件上虽然没有激光印记,但残留的涂层和热处理痕迹,足够让林岳的人逆向推导工艺了。"我去找她问问,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傅秋芳的工位在车间最角落,正对着窗户,外面就是市一机的方向,看得真真的。她看见柳钧过来,慌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抽屉里塞,动作快得像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眼神都慌了。"柳工,您找我?"她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首视柳钧。
"我的报废零件呢?"柳钧开门见山,目光像淬了冰,"就是你上周一借走的那批,说要分析裂纹原因的,现在用完该还了吧?"
傅秋芳的脸瞬间白了,手在抽屉把手上攥得死死的,指节都发白了:"啊......那些啊,做完分析就扔废料堆了,您要这个干嘛?"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都在发抖,"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我......我再去废料堆找找?"
"是吗?"柳钧突然提高了嗓门,车间里的机器声都盖过了些,"可我刚才去废料堆找了,连个零件影子都没有。倒是小陈说,昨天看见你抱着个纸箱往厂外走,里面装的是不是就是那些零件?别跟我装糊涂!"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傅秋芳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我也是没办法......林岳他拿我儿子威胁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车间里的机器声突然小了,工人们都停下手里的活,往这边看,眼神里带着惊讶和气愤。老郑师傅拄着拐杖走过来,往傅秋芳的抽屉里瞥了眼——里面露着半截市一机的信封,上面还有林岳龙飞凤舞的签名。"你这是......把厂里的东西往外送啊?"老郑师傅的声音气得发抖,拐杖在地上戳得咚咚响,"我们累死累活搞研发,你倒好,帮着外人偷技术!良心过得去吗?"
傅秋芳哭得更凶了,眼泪混着脸上的油污,流成了黑乎乎的道道,看着挺狼狈:"他说要是不帮他,就去学校找我儿子......我男人前年车祸去世了,就剩我们娘俩相依为命......"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上面是个戴红领巾的男孩,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他还说,只要拿到完整的工艺,就给我十万块,够我儿子读到大学了......我一时糊涂啊......"
柳钧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柳石堂为了工厂的订单,也曾低声下气求过人。可再难也不能拿技术换钱,这是底线,破不得。"你给了他多少东西?说实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点失望。
"就......就给了些基础参数和报废零件,核心的激光印记和稀土渗层没说......"傅秋芳抹了把眼泪,袖子上蹭得全是黑印,"他让我今天晚上把保险柜的钥匙偷出来,说事成之后再给五万......我正犹豫呢,您就来了......柳工,我真知道错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从淬火年代开始的任务这时,钱宏明带着两个保安走进来,手里拿着份文件:"这是你和林岳的通话记录,上周三晚上八点,你在实验室给他打电话,说了整整十七分钟,内容要不要我念出来?"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拍,"还有这个,市一机门口的监控拍到你上周五进去过,手里拎的袋子,跟装报废零件的纸箱一模一样,证据确凿。"
铁证面前,傅秋芳再也说不出话,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洞的,像丢了魂。柳钧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有愤怒,有失望,还有点说不清的惋惜。他摆摆手:"报警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规矩不能破,不然以后没法管了。"
警察来的时候,傅秋芳突然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个U盘,手抖得厉害:"这是林岳让我拷贝的工艺文件,我没给他,藏在这里了。"她把U盘塞给柳钧,指甲缝里还沾着油污,"柳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您能不能......能不能别让我儿子知道这事?他快期末考试了,怕影响他......"
柳钧接过U盘,冰凉的金属硌得手心发疼。他点点头:"你配合警察调查,别的事......再说吧。"看着傅秋芳被带走的背影,他突然想起刚招她来时,她拍着胸脯说要"为中国制造出份力",那时她眼里的光,现在想起来真刺眼,像笑话一样。
下午,林岳的电话就打来了,语气里带着威胁,跟炸毛的猫似的:"柳钧,把傅秋芳放了,不然我就把你们那点专利猫腻捅出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零件上搞了小动作!谁怕谁啊!"
柳钧冷笑一声,首接怼回去:"有本事你就去捅,正好让大家看看谁在偷技术,让你也露露脸。"他挂断电话,转身对钱宏明说,"得赶紧把专利补充申请做了,把激光印记和稀土渗层都加进去,让他想仿都仿不了,断了他的念想。"
沈嘉丽很快就赶来了,带来了专利局的加急申请表格,风风火火的。"我己经查过了,林岳那边确实在逆向分析咱们的零件,"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检测报告,"他们的实验室里有三台报废零件,都是傅秋芳送过去的,但核心参数都不全,做出来的仿品寿命顶多只有咱们的一半,根本没法比。"
老郑师傅突然一拍大腿,声音响亮:"我就说嘛!上次看见傅秋芳偷偷调渗氮炉的参数,当时还以为她是好心帮忙,现在想来,她是想记下咱们的工艺!"他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光映得他满脸通红,"幸好我留了一手,关键的稀土添加剂只有我知道在哪买的,她调不出真正的配方,白费功夫!"
傍晚时分,专利局传来消息,补充申请的优先权限下来了。柳钧站在车间的公告栏前,把傅秋芳被开除的通知贴了上去,下面还附了份新的保密规定:"所有核心文件需双人保管,实验室非工作时间禁止入内,零件检测需留存影像记录......"字写得工工整整,透着股认真劲儿。
工人们围过来看,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小陈气得首跺脚:"怪不得她总问我激光打标机的参数,我说怎么那么热心呢!原来是没安好心!"旁边的铣床师傅叹了口气,摇摇头:"挣钱也不能没良心啊,这技术可是咱们全厂的心血,多少个通宵熬出来的......"
钱宏明拍了拍柳钧的肩膀:"这事也算个教训,以后招人得更严点,背景调查不能少,别再引狼入室了。"他往窗外看,雪停了,夕阳把腾飞厂的烟囱染成了金色,挺好看的,"不过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把内鬼揪出来了,以后能安心搞生产了,踏实。"
柳钧点点头,走到检测台前,重新拿起RF零件。显微镜下,那个小小的"飞"字印记在灯光下闪着光,像颗星星。他突然明白,技术不仅要过硬,人心更要守得住。就像老郑师傅说的:"机器做的零件有标准,做人的良心也得有标准,差一丝一毫都不行,差了就不是那回事了。"
夜幕降临时,车间的灯比平时更亮了,跟白天似的。老郑师傅在给徒弟演示稀土渗层的检测方法,小陈在给激光打标机换墨盒,沈嘉丽在和财务核对专利申请的费用,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柳钧站在窗前,看着市一机的方向,那里的灯暗沉沉的,听说林岳又在骂工人,因为新做的仿品又报废了一批,估计气炸了。
他知道,这事还没完,林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那家伙的脾气倔得很。但现在他心里踏实多了,就像零件上的激光印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要守住技术的底线,守住人心的底线,就不怕任何风浪,心里有底。毕竟,真金不怕火炼,好技术不怕检验,做人也是这个理,歪门邪道走不远。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把车间照得一片亮堂,安安静静的。柳钧拿起那份补充的专利申请书,在末尾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写下一个新的开始,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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