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象那冰冷的刀锋划开皮肉的瞬间，李莲花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她总是笑着，带着他去选院子，为他打理菜园，甚至给桂花树取名长命百岁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推开门冲进去，想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告诉她他不需要这样的救命，想让她立刻停下来，可脚像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推开门之后呢？
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是质问，是感激，还是无法言说的心疼，他怕自己一开口，那些强压下去的情绪就会溃堤，更怕看到她故作轻松的笑容，怕那份笑容底下藏着的、他从未察觉的隐忍。
李莲花忍住泪，虽然不知道她的血为什么能压制碧茶之毒，但是他何德何能，让一个姑娘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李莲花闭了闭眼，缓缓松开紧攥的手，将那碟桂花糕轻轻放在门槛边。
他转身离开，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走一步，心口的疼就重一分，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泪意，终究还是顺着眼角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这一夜李莲花终是未眠
第二天早上，当归、黄芪、枸杞、红枣……他拣选药材的动作极慢，却异常稳当，仿佛只有这样机械地忙碌着，才能压下心头那片惊涛骇浪，炉火被他生得旺旺的，药罐里的清水很快泛起细泡，他将药材一一投进去，看着褐色的药块在水里慢慢舒展，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红。
这药方是他从前在师门学的，最是补气血，那时师娘总说他练剑太急，损耗心神，常炖些药膳给他补着，没想到时隔多年，竟会为另一个人熬这药。
药香渐渐漫开，带着点微苦的暖意，李莲花守在炉边，听着药罐里咕嘟咕嘟的声响，目光落在灶台上那道细微的裂痕上——那是前几日云梦浅为他煎药时，不小心被火星烫裂的。她当时还笑说“这灶台跟你似的，不经折腾”，如今想来，她那时手腕上的伤怕是刚换过药，连握药罐的力气都虚浮着。
药熬得差不多了，他倒在粗瓷碗里，晾到温热才端起来。走到云梦浅房门口时，他深吸了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声音听不出异样，甚至还带着点惯常的温和：“梦浅姑娘，我熬了点甜汤，你尝尝”
门吱呀一声开了，云梦浅己经重新理了理衣襟，手腕上的白布换了块新的，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她看到李莲花手里的碗，愣了一下，接着开玩笑道“怎么突然熬甜汤，是不是昨晚上没喝药怕被我发现”
“昨天晚上见你没吃多少饭，”李莲花将碗递过去，眼神坦然地掠过她的手腕，落在她脸上时，笑意温和得恰到好处，“想着你许是累着了，这汤里放了些枸杞红枣，喝着暖身子”
云梦浅接过碗，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壁，心里微微一动。碗里的药汤呈淡淡的褐色，飘着几颗的红枣，闻着就带着暖意。她仰头喝了一口，甜中带点微苦，是补气血的味道，
云梦浅心里对着系统说“系统你看，李莲花开窍了，我就说嘛，毕竟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自然这温柔体贴也会传染的，嘿嘿”
“我们李公子倒是有心了”云梦浅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些，“不过我哪有那么娇气，这点累算什么”云梦浅嘴上这样说，心里骄傲死了
“累了就得补”李莲花靠在门框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寻常事，“你要是倒下了，谁给我针灸治毒？总不能指望阿元那小子吧？他连草药和毒草都分不清。”
“我们李公子看人真准”云梦浅被他逗笑，低头小口喝着汤，没注意到李莲花望着她的眼神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疼惜。他看着她把一碗汤都喝完，接过空碗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冰凉的，像揣了块玉。
“天还早，再睡会吧，吃饭我叫你”他拿着碗转身，声音轻轻的，“我明天再给你熬”
“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他打断她，脚步没停
“就当是……谢你这些日子为我费心了”
云梦浅第六感上线，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走到院子里，夜风带着桂花的甜香吹过来，李莲花才觉得眼眶又开始发烫。他握着那只空碗，指腹着碗沿的纹路，心里清楚，这碗药补不了她失的血，更抵不了她为他受的疼。
可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只有这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守着这个秘密，为她熬一碗又一碗的药，盼着她能快点好起来，也盼着自己能快点找到不用再耗着她的法子。
这一天，月光落在院门口的桂花树上，长命和百岁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李莲花站了许久，首到碗沿的温度散尽，才转身慢慢往自己屋里走。有些事，他得好好想想了
后半夜的月色格外清，透过窗棂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薄霜。李莲花坐在床边，借着月光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里面没什么东西，几件换洗衣物，半包没吃完的糖糕，还有那枚云梦浅送的安神香囊，被他仔细地叠在最底下。
他动作很轻，连系包袱结时都压着声音，生怕惊动了院里的人。白日里那碗补气血的药，他在灶房多煨了半个时辰，特意加了味安神的合欢皮，料想云梦浅此刻该睡得沉。
这些天他翻来覆去地想，终究还是觉得该走，云梦浅的血能压碧茶之毒是侥幸，可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这么耗下去。他这条命本就该在十年前随着李相夷一起沉在东海，如今多活的这些日子，全是她用血换来的，再拖下去，怕是要真的拖垮她。
他欠她的，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但至少，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流血了。
包袱收拾妥当，李莲花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屋子，桌上的茶具摆得整整齐齐，墙角的竹架上还晾着新采的草药，窗台上那盆薄荷是云梦浅亲手栽的，此刻叶片上还沾着月光。这里的一切都带着烟火气，带着他从未敢奢望的安稳，可他不能贪恋。
他轻轻推开门，院门口的桂花树影影绰绰，长命 百岁西个字在心里沉甸甸地压着，他放轻脚步，刚要跨过门槛，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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