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傍晚，夕阳把竹匾里的草叶染成金褐色，药香混着桂花甜，在院里漫得满当。李莲花收起晒干的还魂草，装进个青玉小瓶里，塞在贴身的衣襟里。云梦浅正坐在石凳上，用新采的桂花和着糯米粉，准备做些桂花糕路上吃。
“明日该动身了吧？”她手里的木槌捶着米粉，发出咚咚的轻响，“我把药箱收拾好了，带了足够的金疮药和解毒丹，还备了两卷结实的绳索，万一要下古墓，总用得上。”
李莲花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沾了米粉的指尖，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落在发间的一片桂花：“嗯，明日天不亮就走，我去镇上问过，往西去邙山，得先乘三天船，再走半月陆路，正好赶上那边的山货市集，能打探些古墓的消息”
“船票买好了？”
“托药铺老板代买的，头等舱。”李莲花笑了笑，“总不能让你跟着我挤通铺。”
云梦浅捶米粉的手顿了顿，脸颊微微发烫，嘴上却不饶人：“算你有良心。不过头等舱贵得很吧，咱们的盘缠还够吗？”
“放心，”李莲花从怀里摸出个钱袋，晃了晃，叮当作响，“上次破王府的案子，王老爷塞的谢礼，够咱们走到西域了。再说了，我李莲花别的本事没有，路上要是遇着什么奇案，赚点盘缠还是容易的。”
“又想靠破案蹭饭”云梦浅挑眉，把捶好的米粉推到他面前，“来，帮忙筛粉，不然明天没得吃。”
李莲花笑着接过筛子，两人一筛一拌，配合得默契，阿元抱着花花蹲在旁边，数着地上的桂花：“等咱们找到地脉花和通天藤，李哥哥是不是就能恢复内力了，到时候能不能教我练剑？”
“恢复了再说。”李莲花筛着粉，声音轻快，“不过练剑可比挖草药累多了，你确定能吃苦”
“能！”阿元拍，着胸脯，花花也跟着嘤嘤了一声，像是在替他保证。
云梦浅笑着点头：“也行，正好我那坛浅醉还有剩，今晚就再喝几杯？”
“别！”李莲花赶紧摆手，想起上次醉酒后的事，耳根又红了，“喝酒误事，还是喝茶吧”
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云梦浅不懂为什么一向喜欢喝酒的李莲花会拒绝，但也应下来了，窗外月光正好，桂花香顺着风溜进屋里，混着淡淡的药香，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夜色渐深，石桌上摆好了刚蒸好的桂花糕，热气腾腾的，甜香裹着药香，在月光里晕开。李莲花喝着云梦浅泡的清茶，看着她和阿元抢最后一块糕，花花蹲在桌角，眼巴巴地望着
他摸了摸衣襟里的青玉瓶，里面的还魂草干燥而轻盈，却像揣了颗沉甸甸的星子。前路或许有悬崖峭壁，有古墓幽险，但身边有磨米粉时会悄悄替他擦去手上粉末的人，有盼着他恢复内力的孩子，还有只总爱蹭他裤腿的狐狸，这就够了。
“快吃，吃完了早点睡”云梦浅把最后半块糕塞进他手里，“明天赶路，得养足精神”
李莲花咬了口桂花糕，甜意从舌尖漫到心底，带着点踏实的暖。他抬眼看向院门口的桂花树，“长命”和“百岁”的枝桠在月光里轻轻晃，像是在为他们祝福。
寻药的路还长，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每一步都算数。
夜深了，院中的桂花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李莲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白日里晾晒还魂草时，他瞥见药箱角落里的瓷瓶空了大半——那是云梦浅用自己的血和着草药做的药丸，是他毒发时最后的依仗。
他知道，她定是记挂着这事。
果然，没过多久，窗外传来极轻的响动，像是有人踮着脚往药房去。李莲花悄无声息地起身，推开门，月光下，果然看见云梦浅的身影立在药房门口，手里攥着把小巧的银匕，指尖微微发颤。
她正要推门，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夜里凉，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李莲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
云梦浅浑身一僵，手里的银匕当啷掉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她猛地回头，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纸：“你……你怎么醒了？”
“猜着你会来。”李莲花松开她的手腕，却没放她走，目光落在她空着的另一只手上——那里还残留着按压伤口的红痕，显然不是第一次想偷偷取血了“药丸没了，我知道”
“可……可路上说不定会毒发……”云梦浅的声音发虚，眼神躲闪着，“这是最后一次，等找到地脉花和通天藤，就再也不用了……”
“我说过，不许”李莲花的语气重了些，却在看见她眼底的慌张时，又软了下来，“就算药丸用完了，也还有别的法子。我忍得住”
“忍得住？”云梦浅忽然抬头看他，眼眶泛红，“上次在山洞里，你疼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也是忍得住？李莲花，你别总把事往自己身上扛行不行？”
她想去捡地上的银匕，却被李莲花抢先一步拾起来，揣进自己袖中“我说不行，就不行”他看着她，月光映在他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明日就要动身，你若再伤了手腕，路上怎么撑得住？难道要我背着你走？”
“我……”云梦浅被堵得说不出话，心里又急又气，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上来，“可你的毒……”
“我的毒，我自己清楚”李莲花伸手，替她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衣襟，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肩头，“实在撑不住，不是还有你那浅醉果酒吗，大不了醉一场，总比看着你流血强”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无奈的哄：“听话，等找到三株神草，你想怎么制药都行，但现在，不许再动这心思”
云梦浅看着他认真的眼神，那些到了嘴边的反驳忽然都咽了回去。她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再争也无用。只是一想到路上可能出现的凶险，想到他毒发时痛苦的模样，心口就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那……那你答应我，要是真的撑不住，一定要告诉我。”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哭腔，“不许硬扛”
“好，我答应你。”李莲花笑了笑，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指尖温温的，“回去睡吧，不然明天该起不来了。”
云梦浅点点头，转身往自己屋走，脚步却慢得很。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回头，看见李莲花还站在原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银匕，像是在攥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她知道，他定是要守在药房门口，防止她再偷偷折返。
回到屋里，云梦浅坐在床边，摸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他攥过的温度。她咬着唇，心里又气又暖，气他总把她护在身后，暖他这份小心翼翼的珍视。
窗外，李莲花果然没走。他搬了张竹凳坐在药房门口，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手里转着那把银匕，转得飞快。
他不是不怕毒发，只是更怕她为了他，再添新伤。
这一路山高水远，他不知道自己能护她到几时，但至少此刻，他想护着她腕间的安稳，护着她眼底的清亮，护着这份比药丸更重要的、沉甸甸的暖意。
桂花又落了几片，粘在他的衣襟上，带着清清淡淡的香。李莲花望着药房紧闭的门，轻轻叹了口气。
天还没亮透，院门口的驴车就套好了。阿元抱着花花站在石阶上，眼圈红红的：“李哥哥，云姐姐，你们一定要早点回来！”花花似懂非懂地蹭了蹭他的脸，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放心，等找到地脉花，我们就回来。”云梦浅替阿元理了理衣领，把一包桂花糕塞进他手里，“看好院子，别让花花拆家。”
李莲花拍了拍阿元的肩，转身跳上驴车：“走了。”
驴车慢悠悠出了村，晨雾在车辙边打着旋，桂花的香气渐渐远了，云梦浅坐在李莲花身边，看着他赶车的侧影，忽然笑了：“没想到你还会赶驴”
“当年流落江湖，什么不会”李莲花甩了甩鞭子，驴车嗒嗒往前挪，“别小看这驴，比马通人性，就是慢了点”
九九抓啾啾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U7L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