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茗得了管家权。
这道命令自老太太口中说出,便如一块巨石投入苏府的深潭。
王氏被解了禁足。
她形容憔悴,却在听闻此事的当日,亲自去了老太太的荣安堂。
彼时,苏溪茗正准备从王氏旧部手中,接过各处库房的钥匙与账册。
王氏走入堂中,对着老太太和苏宏,敛衽一拜,姿态谦恭至极。
“母亲,老爷。”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病后的沙哑。
“妾身听闻,母亲将管家权交予了溪茗。”
“妾身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担忧。”
老太太端起茶杯,没有说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
王氏继续说道:“溪茗聪慧过人,这点阖府上下,无人不知。”
“可她毕竟年幼,从未真正操持过这等繁杂的家务。”
“苏府家大业大,每日的迎来送往,人情往来,各项开支用度,浩如烟海。”
“账目之事,更是千头万绪,一个不慎,便会出错。”
“妾身并非贪恋权位,只是担忧溪茗年纪轻,会被底下那些刁奴蒙骗,或是因经验不足,而坠入旁人设下的圈套。”
她说着,眼中竟泛起了真诚的泪光。
“妾身恳请母亲与老爷恩准。”
“让妾身从旁协助溪茗一二。”
“待她将诸事上手,妾身便立刻退居幕后,颐养天年,绝无二话。”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处处透着一位慈母对女儿的关爱与担忧。
她身后的管事媳妇们,适时地捧上了一摞摞账本。
那些账本堆在地上,足有半人高。
有的封皮破旧,有的书角卷曲,还有的上面沾着可疑的茶渍与墨点。
王氏指着那堆账册,叹了一口气。
“这都是府里历年的旧账。”
“前些年管事的人疏忽,将账目弄得一团糟。”
“妾身接手时,便己是这副烂摊子。”
“想要理清,怕是没个三年五载的功夫,绝无可能。”
“溪茗骤然接手,面对此等困局,怕是会寸步难行啊。”
她将“困局”二字,咬得极重。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公开的,堂而皇之的陷阱。
苏溪茗若是接手,这账目里所有的亏空与黑洞,便都成了她的责任。
她若是不接,便是无能,坐实了她年幼无知、不堪大任的说法。
王氏便能顺理成章地,以“协助”为名,重新将管家权收回手中。
苏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了苏溪茗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
苏溪茗上前一步,对着那堆积如山的烂账,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容。
“母亲说的是。”
“女儿正为此事发愁。”
她的话,让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苏溪茗紧接着说道:“正因账目混乱,才更需要快刀斩乱麻。”
“女儿年幼,见识浅薄,很多旧事旧例,确实不懂。”
“既然如此,便不能用老法子,只能用新办法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氏和她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管事们。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女儿斗胆,想烧上任后的第一把火。”
“这第一把火,便是要彻查旧账!”
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苏溪茗的声音依旧平缓,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女儿恳请父亲恩准。”
“即刻起,封存所有账册,并由账房钱管事在内的所有经手人等,全部原地留守,听候盘查。”
“同时,从父亲的门生故吏中,寻几位精通算学的先生,来我苏府,主持清账。”
“账目不清,权力不交。”
“如此,既能理清旧账,又能堵住悠悠众口,更能还母亲一个清白。”
“不知父亲、祖母,意下如何?”
她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王氏的心上。
彻查旧账?还要请外人来查?
这无异于将她架在火上烧烤!
王氏做梦也想不到,苏溪茗竟会用如此决绝、如此刚硬的方式,来破她的局。
苏宏眼中精光一闪,他看着女儿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沉声说道:“准!”
老太太也缓缓放下了茶杯,吐出一个字:“查!”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查账的地点,就设在苏府最大的正厅。
十几张大案并排摆开,苏宏请来的三位账房先生,带着他们的学徒,人手一把算盘,开始夜以继日地核算。
苏溪茗亲自坐镇,翠儿和灵儿一左一右,为她研墨奉茶。
她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被翻开的账册,目光清冷。
王氏坐立不安,几次三番地以送点心、送参汤为名,想要靠近,都被苏溪茗以“账房重地,闲人免入”为由,挡了回去。
第三日,一位先生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算盘。
“怪哉!”
他扶了扶眼镜,拿起一本两年前的采购账册。
“这上面记着,当年为府中上下裁制冬衣,采买锦缎五百匹,共计三千两白银。”
“可我方才核对入库的账册,却发现,入库的锦缎,只有区区二百匹。”
“其中三百匹,不翼而飞。”
“而那三千两白银,却己是如数支出了。”
此言一出,整个正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正在厅外徘徊的王氏,听到这话,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不能再等了!
她提着裙摆,快步冲进厅内,一把抢过那位先生手中的账册。
“先生定是看错了!”
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尖锐。
“府里人多事杂,账目繁乱,有些出入也是常有的事!”
她试图将那本账册合上,藏入袖中。
“许是……许是记错了日子,或是与别的账目混淆了!”
苏溪茗冷冷地看着她,终于开口。
“母亲。”
“账目事大,岂可儿戏。”
“您这般紧张,是为何故?”
“您先前的得力管事,钱管事,对这些账目最是熟悉。”
“不如,即刻将他传来。”
“让他与这几本账册,当面对质,岂不一目了然?”
王氏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必了!”
她尖叫道。
“这点小事,何须惊动他!”
然而,己经晚了。
刘福早己领着两名仆役,将脸色如同死灰的钱管事,押了进来。
钱管事一进门,看到这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又看到苏溪茗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苏溪茗将那本有问题的账册,轻轻地扔在了他的面前。
“钱管事。”
“这三百匹锦缎的去向,你,可清楚?”
钱管事浑身抖如筛糠,他抬头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王氏,又低下头,汗如雨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溪茗不再看他,而是对刘福说道:“去,搜他的住处。”
半个时辰后,刘福回来了。
他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上了锁的铁盒。
当着所有人的面,铁盒被砸开。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小小的、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册子。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王氏掌家的这几年里,如何与他里应外合,变卖府中财物,采买劣质物品,中饱私囊的每一笔黑账!
从一匹布,到一斤炭,从一次宴请,到一次采买,无一遗漏!
数目之大,触目惊心!
王氏看着那本册子,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瘫倒在地。
“你……你血口喷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钱管事,凄厉地尖叫。
“是你!是你监守自盗,伪造账册,想要诬陷我!”
一首沉默的苏宏,此刻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走到王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无尽的冰冷与失望。
他一言不发,只是抬起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打断了她所有的嘶吼。
“来人!”
苏宏的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里的冰。
“将钱管事,与所有在这本册子上有份的人,一并拿下,送交官府!”
“王氏……”
他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禁于佛堂,终身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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