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起芽生》的第10章：
**第十章：无声的裂痕**
清晨的阳光，本该是温暖而充满希望的。但在若白家的餐桌上，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寒冰。
芽芽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白粥，勺子碰到碗壁发出轻微的脆响，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不敢看坐在对面的爸爸。若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沉默地吃着早餐，动作一如既往地精准、克制，仿佛昨晚那个疾言厉色、眼神冰冷的父亲从未出现过。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像一道无形的墙，将父女俩隔开。
戚百草坐在芽芽身边，将一颗剥好的水煮蛋放进女儿碗里，又不动声色地把一小碟她爱吃的酱黄瓜推近了些。她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女儿，又看了看沉默进食的丈夫，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她昨晚安抚芽芽到很晚，也试图和若白沟通，但若白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说：“百草，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芽芽太小，她不懂什么是危险。自由搏击……不行。”
百草理解若白的担忧，作为父亲，保护女儿的天性无可厚非。但她同样看到了芽芽眼中被粗暴熄灭的火焰和深深的委屈。那种对未知领域纯粹的、充满探索欲的光芒，不该被这样强硬地掐灭。
“芽芽，”百草轻声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今天的体能训练，跟妈妈一组好吗？我们试试新的耐力跑节奏。”
芽芽抬起头，大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红，她飞快地瞥了一眼若白，见爸爸没有任何反应，才小声应道：“……嗯。”
若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我去道馆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爸爸再见。”芽芽的声音细若蚊呐。
门轻轻关上。餐厅里只剩下母女俩。芽芽肩膀明显垮了下来，小脸上写满了失落和不解。
“妈妈，”她放下勺子，声音带着哭腔，“爸爸为什么那么生气？长安教练……他教我的动作很帅，也没有危险啊！他还夸我反应快……”
百草把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爸爸是担心你，芽芽。他怕你受伤，怕你学一些……嗯，他觉得不适合你现在学的东西。”她斟酌着用词，没有提及若白对自由搏击本身近乎偏执的排斥，“爸爸爱你，只是方式……有时候会有点急。”
“可是我喜欢！”芽芽抬起头，眼里是倔强的光，“我喜欢那种力量感，喜欢那种快速移动的感觉！比练枯燥的基本功有意思多了！”
“基本功是根基，芽芽。”百草耐心解释，“就像盖房子，地基打不好，上面再漂亮也会倒。长安教练教的那些，可能很炫酷，但如果没有扎实的元武道基础做支撑，很容易受伤，而且……很难真正掌握精髓。”
芽芽嘟着嘴，显然没有被完全说服，但也没有再反驳。她闷闷地重新拿起勺子，戳着碗里的鸡蛋。
***
松柏道馆，气氛同样有些微妙。
若白站在训练场边，监督着弟子们的对抗练习。他的目光依旧锐利，指点依旧精准，但细心的老弟子如范晓萤和胡亦枫，都察觉到了馆长今天的不同。他比平时更沉默，周身的气场更冷，偶尔扫过训练场的眼神，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仿佛在防备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晓萤和亦枫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馆长今天怎么了？感觉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一个新入门的年轻弟子在做完一组高强度蛙跳后，喘着粗气小声跟旁边的同伴嘀咕，“刚才我侧踢角度偏了一点点，他那眼神，吓得我差点腿软！”
“嘘！小点声！”同伴紧张地看了看若白的方向，“感觉馆长心情特别不好……”
他们的议论声很低，但若白似乎还是听到了。他目光如电般扫过来，两个弟子立刻噤若寒蝉，挺首腰板，大气不敢出。若白没说什么，只是那眼神里的寒意又重了几分。
就在这时，道馆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刚刚结束晨跑回来的少年弟子，一边擦汗一边兴奋地议论着：
“喂，你们看到没？隔壁街新开那家‘雷霆’搏击俱乐部，教练太猛了！我刚才路过，隔着玻璃看他在擂台上带学员实战，那拳速！那闪避！帅炸了！”
“对对！好像叫长安？听说以前打过职业的，拿过金腰带呢！”
“啧啧，那肌肉线条，那爆发力，跟咱们练元武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更野，更首接！看得人热血沸腾的！”
“是吧是吧！我都想去体验一下他们的公开课了……”
“长安”这个名字像一根尖锐的针，瞬间刺破了若白极力维持的平静！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眼神冰冷地锁定了那几个还在兴奋讨论的少年弟子。
整个训练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馆长身上突然爆发的凛冽气势震慑住了。
“元武道的训练场，”若白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清晰地刮过每一个人的耳膜，“是用来讨论街头杂耍的吗？”
那几个少年弟子脸色煞白，吓得手足无措：“馆……馆长，我们……”
“精力过剩？”若白打断他们，目光扫过全场，“看来是今天的训练强度不够。所有人，基础腿法组合，左右各五百次！现在开始！做不到标准的，翻倍！”
没有哀嚎，只有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迅速散开的脚步声。训练场内顿时只剩下密集的脚靶撞击声和弟子们沉重的喘息。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范晓萤担忧地看着若白紧抿的唇线和紧握的拳。她知道，长安的出现，以及芽芽的接触，精准地戳中了若白心底某个尘封己久、却从未真正愈合的痛点。那痛点是什么？是单纯对自由搏击的排斥？还是……与某个特定的人有关的、更深的过往？
***
芽芽今天训练得格外努力。
她咬着牙，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枯燥的步法移动和基本腿法，汗水浸湿了她的刘海，小脸通红。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偷瞄妈妈或者寻求鼓励，只是沉默地、近乎发泄般地练习着。
戚百草在一旁指导其他弟子，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女儿。她心疼芽芽的倔强，更忧虑那道横亘在父女之间、因“长安”这个名字而骤然加深的裂痕。
训练间隙休息时，芽芽独自一人走到角落，拿起自己的小水壶喝水。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道馆入口处用来放宣传单的架子。在一叠松柏道馆暑期班的宣传单下面，露出一个色彩鲜艳的边角。
芽芽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做贼似的飞快瞄了一眼正在指导师兄的百草，然后迅速伸出手，把那张被压住的传单抽了出来。
正是那张“雷霆搏击俱乐部”的传单。上面印着长安教练在擂台上矫健的身影，眼神锐利，动作充满力量感。下面清晰地印着“青少年体验课火热报名中！”的字样，还有一个时间和地址。
芽芽的小手紧紧攥着床单，指关节有些发白。她看着传单上长安教练的照片，昨晚爸爸冰冷的眼神和严厉的斥责再次浮现在脑海。委屈、不解，还有一种被压抑的渴望在她小小的胸膛里翻腾。
她把床单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了自己道服内侧的口袋里，紧紧贴着胸口。仿佛藏起了一个秘密，也藏起了一簇不肯熄灭的小火苗。
***
深夜，万籁俱寂。
若白站在厨房的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却很久没吸的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沉郁的侧脸。
戚百草轻轻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温水，拿走了他指间的烟，按熄在水槽里。
“还在想芽芽的事？”百草的声音很轻。
若白没有回头，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百草，你不明白……”
“我明白你担心她的安全。”百草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看着窗外，“但若白，你有没有想过，你担心的，也许不仅仅是‘安全’？”
若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百草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感受着他掌心的微凉和紧绷。“你看到芽芽接触自由搏击，看到那个长安……你的反应太大了，超出了单纯的‘父亲担心女儿’。那眼神……我很久没在你眼里看到那种……近乎恐惧的东西了。”
恐惧？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猝然捅开了若白心底那扇锈迹斑斑的门。一些刻意被遗忘的画面碎片，带着血腥气和失败带来的巨大屈辱感，猛地冲击着他的神经。擂台上刺眼的灯光，对手野兽般毫无章法却招招致命的攻击，自己引以为傲的元武道技巧在纯粹暴力的碾压下节节败退，骨头断裂的脆响，台下观众疯狂的嘶吼……还有那张带着轻蔑笑意的、属于某个自由搏击选手的脸……
他猛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额角有青筋隐现。那段不堪回首的惨败，是他职业生涯唯一的污点，也是他内心深处最不愿触碰的禁忌。他将其视为元武道“正统”被“野蛮”玷污的证明，也从此对自由搏击这种“只追求原始暴力”的格斗方式深恶痛绝。
他不能让他的女儿，他视若珍宝、天赋卓绝的女儿，去接触这种“低劣”的东西！更不能让她和那个叫长安的、背景不明的危险人物扯上关系！芽芽应该像百草一样，在元武道的道路上绽放出最纯粹、最高贵的光芒！
“百草，”若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沉郁，“芽芽是我们的女儿。她的路，必须是最正统、最干净的元武道之路。那些旁门左道，那些……危险的人和事，绝对不能沾染她分毫。这是我的底线。”
百草看着他眼中翻涌的痛苦和坚决，心被揪紧了。她终于触碰到了他心结的冰山一角。她反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试图传递一些温暖和力量。
“若白，我懂你的坚持，也理解你的心结。但芽芽不是当年的你，长安也未必是你记忆中的那种人。”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越是这样强硬地禁止，越是把它渲染得神秘而，反而会激起芽芽更大的好奇心？就像……你当年禁止我加练，我反而练得更狠一样？”
若白身体一震，倏地看向百草。妻子眼中是了然，是担忧，更是一种温柔的坚持。
“堵不如疏，若白。”百草靠近他，将头轻轻靠在他紧绷的肩膀上，“芽芽骨子里流着我们的血，她和你一样倔，和我一样……认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强行压制，只会让裂痕越来越深。或许……我们该换一种方式去引导她？至少，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也听听她真正喜欢什么？”
若白沉默了。百草的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封闭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他低头看着妻子靠在他肩上的发顶，感受着她传递过来的温暖和信任。那道因芽芽和长安而出现的裂痕，无声地蔓延着，不仅横亘在父女之间，也悄然撕扯着他和百草之间多年默契的平衡。
他该怎么做？是继续筑起高墙，严防死守？还是……尝试着，艰难地，去推开那扇尘封的门？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仿佛预示着这个家庭即将面临的，一场看不见硝烟的风暴。而风暴的中心，那个小小的身影，正带着一颗倔强而迷茫的心，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摸了摸藏在枕头下那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床单。
（未完待续）
作者“白城的井藤野乃叶”推荐阅读《风起芽生》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U7M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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