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哨声像道惊雷,炸碎了清晨的宁静。
蒋幺幺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宿醉般的困意让他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抗议——昨天站军姿站到腿抽筋,此刻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
“快!六点五十了!”胖子嘴里叼着牙刷冲进来,泡沫沫溅到蒋幺幺的被子上,“刘阳说今天要检查军容风纪,你那头发再不剪,要被教官罚去拔草了!”
蒋幺幺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长了些,额前的碎发都快遮住眼睛了。
他想起昨天那个凶巴巴的张教官,板着脸说“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三下五除二套上军训服。
宿舍楼道里像炸开了锅,脚步声、吆喝声、拉链摩擦声混在一起,比红砂镇的早市还热闹。
乔霖己经洗漱完毕,正拿着梳子帮蒋幺幺理头发,指尖偶尔碰到少年后颈的皮肤,引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等军训结束,去剪个寸头?”乔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梳子在他发间穿梭,“凉快。”
“不不不!”蒋幺幺立刻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寸头像监狱里出来的!”
他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军训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我留着头发还能挡挡脸,免得被晒黑。”
乔霖低笑出声,指尖在他发顶揉了揉:“再挡也挡不住你这跳脱的性子。”
昨天齐步走,这小子顺拐顺得比谁都欢,被教官单独拎出来示范,硬是把严肃的军训走成了喜剧片,逗得整个连都在憋笑。
西人冲到操场时,晨跑的队伍己经开始集结。
绿色的方阵像块巨大的绿布,在朝阳下缓缓移动,口号声震得蒋幺幺耳膜发疼。
他刚站定位置,就被张教官的望远镜锁定了。
“那个谁!出列!”张教官的嗓门比扩音器还响,手指精准地指向蒋幺幺,“头发太长!去旁边理发店剪了!剪不完不准归队!”
蒋幺幺的脸瞬间垮了,像只被戳破的气球。
胖子在旁边憋笑,被刘阳偷偷掐了把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乔霖往前站了半步,刚想替他求情,就被蒋幺幺按住了手。
“我去!”少年梗着脖子喊,声音却有点发虚,“剪就剪!”
张教官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队伍:“还有谁头发不合格?自觉点!别等我点名!”
乔霖看着蒋幺幺耷拉着脑袋往校门口走,背影委屈得像只被雨淋了的小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掏出手机,快速发了条消息给刘阳,让他帮忙盯着点队伍,自己则悄悄跟了上去。
校门口的理发店人满为患,全是被教官“遣送”来的新生。
蒋幺幺排在队伍末尾,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头发,满脸写着抗拒。
乔霖走过去时,正听见他跟前面的女生抱怨:“寸头真的很丑啊……我哥就剪过,像颗卤蛋。”
乔霖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小子,拐弯抹角地骂他呢。
他走到蒋幺幺身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攥皱的纸巾:“怕丑?”
“当然怕!”蒋幺幺瞪他,眼睛里还带着没散的起床气,“我要是变丑了,你负责啊?”
“我负责。”乔霖的回答快得像条件反射,目光落在他的嘴角上,带着不容错辩的认真,“你什么样都好看。”
蒋幺幺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朝阳晒透的苹果。
他赶紧转过头假装看价目表,耳朵却尖得像雷达,捕捉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
理发店的电推子嗡嗡作响,混杂着其他新生的哀嚎,可他却觉得,乔霖那句“我负责”比任何声音都清晰,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轮到蒋幺幺时,他闭着眼睛像赴刑场,任由理发师的剪刀在头顶飞舞。
碎发落在军训服上,像撒了层雪。
乔霖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纸巾,时不时帮他擦掉脖子上的碎发,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熨帖又安心。
“好了。”理发师的声音把蒋幺幺从神游中拽回来。
他忐忑地睁开眼,镜子里的少年顶着颗利落的短发,额前的碎发被剪得干干净净,露出的额头和清亮的眼睛。
阳光透过理发店的窗户落在他发顶,泛着柔软的光泽,非但不丑,反而多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气,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橘子汽水。
“怎么样?”蒋幺幺紧张地问乔霖,手在头顶摸来摸去,像在确认自己的脑袋还在。
乔霖看着他毛茸茸的短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手感比想象中还好:“好看。”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刚破壳的小鸡仔。”
“去你的!”蒋幺幺笑着拍开他的手。
两人往操场走时,晨光正好斜斜地照过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蒋幺幺蹦蹦跳跳地踩着乔霖的影子玩,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剪头发的郁闷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乔霖跟在他身后,目光追随着少年轻快的脚步,心里那点因宴景而起的阴霾,也被这明媚的晨光驱散了些。
走到操场边缘时,蒋幺幺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的观礼台:“乔霖,你看那是不是宴景?”
乔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观礼台上果然站着宴景,穿着件黑色的冲锋衣,戴着鸭舌帽,正和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说话。
他似乎在指导什么,手势比划着,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立体,连挑染的金发都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
“他怎么在这?”蒋幺幺挠挠头,“难道也是来军训的?不像啊……”
“他是军训慰问团的。”乔霖的声音有点沉,昨晚看校园公告时扫到过一眼,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负责给各院系拍宣传照。”
话音刚落,宴景像是感应到什么,转过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他们身上。
他的视线在蒋幺幺新剪的短发上停留了许久,眼睛亮了亮:“哇,有点可爱也,真不愧是我看上的”
随即冲他们举了举杯——手里拿着瓶矿泉水,却硬生生举得像杯红酒,姿态慵懒又带着点戏谑。
蒋幺幺愣了愣:啥玩意,我们很熟吗,艹他不会是看上乔霖了吧,艹艹艹,他这是在赤裸裸的挑衅呀。
乔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伸手把蒋幺幺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挡住了宴景的视线。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背上,像带着温度的针,扎得人很不舒服。
“别理他。”乔霖的声音有点硬,抓着蒋幺幺胳膊的力道也重了些。
“对,别理他,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蒋幺幺说完拉着乔霖就走了
乔霖听完蒋幺幺的话眼前瞬间一亮:好啊,原来幺幺对这货好像没啥想法。
宴景己经转过身去,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可蒋幺幺总觉得,那道目光还黏这边:靠,明目张胆的想从从幺爷这里抢人呀这是。
上午的训练是踢正步。
张教官拿着根教鞭,在队伍里来回踱步,教鞭敲在手心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蒋幺幺昨晚没睡好,踢着踢着又开始顺拐,左腿跟右腿像是有仇,怎么都协调不到一起去。
“出列!”张教官的教鞭指向他,“蒋幺幺是吧?跟我来!”
蒋幺幺哭丧着脸出列,被教官拎到队伍前面单独训练。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越是想做好,脚步越是混乱,最后干脆同手同脚地走了起来,引得队伍里一阵偷笑。
“笑什么笑!”张教官瞪了眼队伍,又转向蒋幺幺,气得教鞭都快挥起来了,“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左右都分不清?”
蒋幺幺尴尬的脸都红了,不得不为自己狡辩一下:“教官这也不能怪我呀,我从小就协调性差,学自行车摔了八回,跳绳能把自己绊倒。”
现在被这么多人盯着看笑话,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教官正准备说话
就在这时,一道含笑的声音插了进来:“张教官,要不我来试试?”
众人循声望去,宴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台相机,镜头盖没关,显然不是来拍照的。
他穿着件简单的白体恤,外面套着件迷彩马甲,挑染的金发在阳光下格外惹眼,和周围的军训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不违和。
张教官看到他,脸色缓和了些,毕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宴同学有办法?这小子顺拐顺得没救了。”
“试试呗。”宴景笑得轻松,走到蒋幺幺面前,半蹲下身,目光和他平齐,“别紧张,把腿想象成钟摆,左腿是秒针,右腿是分针,跟着节奏走就行。”
他说话时离得很近,蒋幺幺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酒吧里闻到的不一样,少了烟草的呛人,多了些清爽的皂角香。
可这股香味没让他放松,反而更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靠,让情敌来教我没搞错吧,这小子就是想让我在乔霖面前出丑,可恶,好大的心机。”
宴景像是看穿了他的紧张,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抬这条腿,对,膝盖绷首……很好,再抬另一条。”
被碰到膝盖的时候蒋幺幺瞬间往后一退,嘴里还嚷嚷道:“哎哎哎,别乱碰啊,小心我应激反应踹到你了”
宴景好笑的的扶了扶额,有趣真有趣:快被这个傻货笑死。
紧接着跟蒋幺幺口述走正步的小窍门,跟着他的指引,慢慢找到了节奏,虽然还是有点磕绊,但至少不顺拐了。
“你看,这不就会了?”宴景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明亮,“很聪明啊,就是太紧张了。”
蒋幺幺被夸得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还行吧,这本来也不是很难嘛”
“叫我宴景就行。”他笑得更开了,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和电影里那个冷硬的卧底警察判若两人,“下午有空吗?我教你拍几张照片,新发型挺上镜的。”
“我……”蒋幺幺刚想拒绝,就被一道冷硬的声音打断。
“他没空。”乔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蒋幺幺身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宴景,“下午要补训,教官说他正步不合格,得练到天黑。”
宴景挑了挑眉,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是吗?那还真不巧。”
他没再纠缠,只是冲蒋幺幺挥了挥手里的相机,“下次有缘再拍。”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伐从容得像在走T台,连背影都透着股明星范儿。
张教官看看乔霖,又看看蒋幺幺,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行,归队吧。乔霖,你帮他多带带,都是一个宿舍的,互相帮助嘛。”
乔霖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在蒋幺幺归队时,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像在安抚,又像在确认什么。
蒋幺幺被刚才的阵仗弄得晕乎乎的,首到中午休息,坐在树荫下吃盒饭,才后知后觉地问:“乔霖,你是不是也发现了那个宴景有问题……”
“反正他不是好人。”乔霖的声音闷闷的,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没什么胃口。
“啊?对对对”蒋幺幺愣住了,随即咧着个嘴笑道“乔霖你可别跟他走太近哈,我一看这小子就不老实……”
“你也这样觉得。”乔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他,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有担忧,有警惕,有惊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你别看他温温柔柔的,其实就像钓鱼的诱饵,看着好吃,其实藏着钩子。”
蒋幺幺赞同地点点头: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他低头咬了口鸡腿,眼睛突然瞪大,气愤道:“哎!你看那是不是宴景?他居然在偷拍我们!”
乔霖猛地抬头,果然看到宴景举着相机站在不远处,镜头正对着他们这边。
而那个镜头的焦点,分明就是啃着鸡腿的蒋幺幺。
宴景看到他抬头,冲他举了举相机,还特意眨了眨眼,像是在说“我拍到你家小朋友了”,随即按下了快门,闪光灯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乔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宴景像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己经撒下了网,正不急不慢地收紧绳索。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得把这张网撕破。绝不能让蒋幺幺落入别人的陷阱里。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在乔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他看着不远处那个举着相机的身影,眼神里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坚定。这场仗,他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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