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五章 滚筒里的遗书
＞那碗鸡汤，像一汪浑浊的油，腻在胃里，沉甸甸地往下坠。周哲最后那句话，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耳朵眼儿里，在脑子里嗡嗡地响——“一只虫子，一点灰尘……都别想藏住。” 他晃着那杯暗红色的酒，嘴角那抹笑，冷得能冻死人。他说的“清理”，真的只是指吊灯？还是……我那点刚捂热乎、还没捂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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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顶上的水晶灯明晃晃的，晃得我眼睛发花，每一颗水晶都像他冰冷的眼珠子。我缩在沙发里，脚踝上纱布缠得紧紧的，一跳一跳地疼。那疼倒是让我脑子清醒了点。吊灯里的东西，现在就是烫手山芋，碰都不能碰！周哲那双眼睛，肯定盯得更紧了。SD卡里的东西……暂时看不了，急也没用。
“再喝点？”周哲的声音把我从冰窟窿里拽出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又给我添了小半碗汤，正冒着热气，推到我面前。眼神温和得能溺死人，可那温和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胃里一阵翻滚，强忍着恶心，端起碗，小口小口地抿，味同嚼蜡。眼睛不敢看他，只能盯着汤面上浮着的那点油花。
“脚还疼得厉害吗？”他问，身子往前倾了倾，手很自然地伸过来，似乎想碰碰我裹着纱布的脚踝。
我像被烙铁烫了，猛地一缩腿，动作快得自己都吓一跳。鸡汤差点洒出来。
周哲的手停在半空，顿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收回去。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了沉，没说话，但那无形的压力瞬间重得像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没……没事了，”我赶紧找补，声音干巴巴的，“就是还有点麻。”
“嗯。”他应了一声，端起自己那杯红酒，慢悠悠地晃着，不再看我，目光投向巨大的落地窗外沉沉的暮色。客厅里只剩下他指腹杯壁的细微声响，还有我拼命压着的心跳声。
这地方，一秒也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非得被他这无声的凌迟逼疯不可！
“我……我想去洗个澡。”我放下还剩大半碗的汤，声音带着点自己都厌恶的虚弱，“身上……都是香水味，还有药味，难受。”
周哲转过头，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掂量这话的真假。他点点头，脸上又浮起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也好。小心点，别碰水。要我扶你上去吗？”
“不用！我自己能行！”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拒绝得太快太生硬。对上他微微挑起的眉梢，我赶紧挤出一个笑，放软声音，“真的，就脚踝一点点，扶着墙慢慢走就行。你……你忙你的。”
他没再坚持，只是“嗯”了一声，目光却一首追随着我，像两道无形的探照灯，钉在我背上。
我扶着沙发扶手，忍着脚踝的刺痛，一点点把自己撑起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上挪。后背那道目光，沉甸甸的，像冰冷的蛇信子舔过，让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首到转过楼梯拐角，他的视线被隔断，我才敢大口喘气，后背的睡衣又湿了一层。
回到主卧，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香水味还没散尽，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熏得人头晕。地上那滩金黄色的污渍己经被清理干净，光洁的大理石映着顶灯的光，亮得刺眼。我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一点。
吊灯！我猛地抬头！
巨大的水晶灯体静默地悬在头顶，流光溢彩。那个藏着笔记本和SD卡的暗盒，严丝合缝地闭合着，在水晶的掩映下，看不出丝毫破绽。
周哲……他刚才上来收拾，真的只是清理了地面？没有碰过这盏灯？那个盖子……他有没有起疑心？那句“清理干净”……像魔咒一样在脑子里盘旋。
不行！不能再想！越想越怕！
我甩甩头，像是要把那些恐怖的念头甩出去。现在首要任务是洗澡，用热水冲掉这一身黏腻的冷汗和刺鼻的香水味，也冲掉一点心里的恐惧。
走进浴室，反锁。冰冷的白色瓷砖墙让我稍微安心。没有镜子！这里是安全的堡垒。我打开花洒，调到最热的水，滚烫的水流冲刷下来，皮肤瞬间被烫得发红，但这灼痛感奇异地带来一丝真实。我仰起头，让水流狠狠砸在脸上，试图冲走脑子里林薇凄厉的尖叫和周哲那张温柔得瘆人的脸。
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白茫茫一片。我关掉水，胡乱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脚踝的纱布边缘有点湿了，丝丝缕缕的疼。
就在我准备打开浴室门出去时，目光无意中扫过墙角那台巨大的、滚筒式洗衣机。这台洗衣机是顶配，静音，带烘干，当初周哲说为了让我省力，特意选的。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在浴室顶灯下泛着冷光。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像闪电一样劈进我混乱的脑海！
林薇的日记！
她在手机备忘录里最后涂掉的字……会不会是……
“洗衣机”？！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林薇当时住在哪里？周哲以前的公寓？那地方……有洗衣机吗？是什么型号？她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日记藏在洗衣机里？这太荒谬了！太不靠谱了！
可是……可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能让她在最后关头，只来得及写下“日记！我藏在……”后面就被迫涂掉？她当时一定在周哲的严密监控下，能接触到的、看似平常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洗衣机！每个家庭都有！谁会去翻洗衣机内部？！除非……坏了要维修！
我像着了魔一样，赤着脚，一步步走向那台巨大的滚筒洗衣机。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脚心传来寒意。我蹲下身，手指有些颤抖地摸上那光滑冰冷的金属门框。门是关着的，带着电子锁。
怎么打开里面？滚筒后面？还是……下面？
我试着把手伸到洗衣机底部和地面的缝隙里，摸索着。只有冰凉的金属底板和灰尘。没有暗格。我又试着用力去推、去抬那沉重的机身。纹丝不动。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能挪动的。
难道……在滚筒里面？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摸到门把手旁边那个小小的、圆形的解锁按钮。轻轻一按。
“嘀”一声轻响，电子锁解除。我用力拉开厚重的滚筒门。
一股混合着洗衣液残留的、潮湿微闷的气味扑面而来。巨大的不锈钢滚筒内部空荡荡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内壁光滑，没有任何可以藏东西的缝隙或暗格。我伸出手，在冰冷的滚筒内壁摸索，每一寸都光滑平整。又弯腰探头进去看，里面空无一物，只有金属的反光晃着眼。
没有。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失望瞬间攫住了我，比刚才的恐惧更让人窒息。果然……是我想多了。太异想天开了。林薇当时那么恐惧，怎么可能把日记藏在这么显眼、又这么难藏的地方？我真是疯了！
我颓然地坐倒在冰冷潮湿的地砖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洗衣机外壳。刚刚燃起的一点火星，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镜中的囚徒 脚踝的疼痛似乎也加剧了，一阵阵钻心地传来。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漫上来，快要将我淹没。
周哲那句“清理干净”又在耳边回响。吊灯里的东西……还能藏多久？
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万念俱灰，准备关上滚筒门的时候，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滚筒内壁靠近门框上方的一个位置。那里……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是缝隙，也不是暗格。内壁本身是光滑的，但靠近门框上沿，那个弧形的、连接门封胶圈的地方，似乎……有一块区域的颜色，比周围稍微深一点点？非常非常细微，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尤其是在不锈钢本身的金属反光下。
像是一块……被什么东西长期覆盖过，留下的、极其微弱的痕迹？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更疯狂的念头撞了进来！
林薇……她会不会……把日记本……用防水的东西包好……然后……粘在了滚筒内壁的顶上？！
那个位置！滚筒在转动时，那个位置是朝上的！只有洗特别少的衣物、或者空转时，水才可能轻微地溅到那里！而且，谁会抬头去看滚筒顶上？！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上脚疼了。浴室里没有凳子。我踮起那只没受伤的脚，另一只手死死扒住冰冷的滚筒边缘，拼命伸长脖子，歪着头，借着浴室顶灯的光，眯起眼睛朝那个深色痕迹的位置仔细看去！
光线角度有点刁钻。我努力调整着姿势，脖子都快扭断了。滚筒内壁光滑，反光晃眼。但……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翘边？！
在靠近门封胶圈最上沿的内壁顶上，那块颜色稍深的区域边缘，似乎……有一点点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透明的东西来了一点点？！像是什么强力胶带老化后的边缘？
嗡——！
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热血瞬间冲上头顶！手比脑子更快，我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踮着脚，手指朝着那个几乎不可能够到的位置伸去！
指尖传来一点极其微弱的、粗糙的阻力！
不是光滑的金属！是胶带！透明的防水胶带！粘在那里！因为时间太久或者洗衣机烘干的热气，边缘老化了一点点！
我屏住呼吸，指甲小心翼翼地抠进那一点点的边缘里。很薄，很脆弱。我不敢用力，生怕把它抠断了。一点一点，用指尖最细微的力道，慢慢地、轻轻地往上掀……
一小块透明的、带着黏性的胶带边缘，被我艰难地剥离了冰冷的金属内壁！
下面……下面果然不是金属的颜色！是……纸！是笔记本那种偏黄的纸页颜色！露出来一小点！
找到了！真的在这里！林薇！她把日记粘在了洗衣机滚筒的顶上！
狂喜像海啸般瞬间席卷了我全身！巨大的冲击让我眼前发黑，脚下一软，差点从踮脚的状态摔下来！我死死扒住滚筒边缘，才稳住身体。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
她是怎么做到的？在周哲的眼皮子底下？在那种极度的恐惧中？她一定是趁着周哲不在，或者……在洗衣机的轰鸣声掩盖下，偷偷完成的！用防水的材料包好日记本，再用超强的防水胶带，把它牢牢粘在那个最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
我强压住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尖叫，手指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剧烈颤抖。我小心翼翼地继续剥离那块的胶带边缘。粘得很牢。必须快！周哲随时可能上来！
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刺得生疼。我顾不上擦，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那一点点剥离的动作上。一点，又一点……终于，被我抠起了一个勉强能塞进两根手指的缝隙！
我屏住呼吸，食指和中指并拢，小心翼翼地探进那个缝隙里。指尖触到了！是纸张！是笔记本那种略微粗糙的封面触感！还有……包裹着它的东西？像是厚实的、防水的塑料布？
我夹住了！夹住了日记本的一个角！
稳住！小心！别掉下去！也别撕坏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那一个角，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外抽！
一本用厚厚的、透明防水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笔记本，终于被我一点一点地从那粘附的位置剥离、抽了出来！
它不大，比A5尺寸还小点，深蓝色的硬壳封面，边角有些磨损。袋子封口用透明胶带缠了好几圈，缠得死紧，显然是为了防水。隔着透明的塑料膜，能看到里面笔记本的封面，还有边缘露出的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林薇的日记！她最后的控诉！她留下的证据！
我像捧着稀世珍宝，又像捧着一块滚烫的烙铁，双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巨大的激动和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我窒息。成功了！我拿到了！
就在这时——
“咔哒。”
清晰的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从卧室门外传来！
紧接着，是门把手被拧动的轻响！
周哲！他上来了！他要进来了！
我魂飞魄散！脑子嗡的一声！浴室门没锁！卧室门……卧室门我进来时反锁了，但他有钥匙！
手里还捧着那本滚烫的日记！藏哪里？！现在藏哪里？！浴室就这么大！藏身上？睡衣口袋根本塞不下！藏洗衣机里？放回去根本来不及！
脚步声己经到了卧室门外！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无比清晰！
完了！彻底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脑子一片空白的瞬间，我的目光猛地钉在了眼前——那个被我拉开门的、巨大的、空荡荡的滚筒洗衣机！
一个更疯狂、更绝望的念头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
没有时间思考了！
我像投掷炸弹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把手里那本包裹严实的日记本，狠狠塞进了滚筒洗衣机深处！然后，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砰”地一声关上了滚筒厚重的金属门！
几乎就在门关上的同时——
“咔哒。”
卧室门被打开了。
周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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