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九章 夹层里的眼睛
>“漂洗,还有好几遍呢。高温漂洗,更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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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哲这句话,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耳朵眼儿里。我瘫在浴室冰凉的瓷砖地上,浑身湿透,冷汗混着溅上的水珠往下淌。那台要命的洗衣机暂时安静了,可里头还泡着林薇的日记!漂洗?高温?再来几遍?那日记本还能剩下什么?纸渣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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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了,就看着控制面板上那个刺眼的“漂洗中”红灯,一跳一跳,像催命的鬼火。倒计时显示着——**剩余漂洗次数:3**。每漂一次,希望就碎掉一点。
周哲没走。他就杵在那儿,像尊煞神,堵着大半个门口。金丝眼镜片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看不清他眼珠子,可那股子冰冷的视线,跟探照灯似的,打在我身上,刮得我皮疼。他不急,也不催,就那么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着看下一场好戏。等着看那滚筒再转起来,把他想毁掉的东西,彻底碾成齑粉。
绝望像冰冷的泥浆,从脚底板漫上来,快淹到嗓子眼了。我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林薇坠楼前那张惨白的、绝望的脸。她拼命藏起的东西,就要在我眼前,被这该死的机器,被周哲这王八蛋,一点点绞碎!
“嗡——!”
短促的启动音,像丧钟敲响第二声!
“哗啦啦——!!!”
冰冷的水流又一次凶猛地灌了进来!声音比刚才更大,更急!像无数条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滚筒里的东西上!隔着厚重的门板,我甚至能想象到日记本在冰冷的水里翻滚、沉浮,被无情地冲刷!
“呜——嗡——!”
电机沉闷地咆哮起来!滚筒开始动了!带着巨大惯性的撞击声,“轰隆!轰隆!”地闷响!一下,又一下,狠狠砸在金属内壁上!震得整个洗衣机都在抖!那声音,像重锤砸在我心口上!每一下都让我浑身一哆嗦!
我蜷缩着,手指死死抠着冰凉的瓷砖缝,指甲都抠劈了,渗出血丝。疼,可这点疼,跟心口那地方比,屁都不算。我把头埋进膝盖里,不敢听,不敢想。可那恐怖的撞击声和水流声,无孔不入,钻进耳朵,砸在神经上。
时间粘稠得像凝固的血浆,每一秒都是凌迟。漂洗一遍……放水……又一遍……又一遍……
周哲的耐心好得出奇。他就那么站着,像尊冰冷的石像。偶尔,我能感觉到他那道冰冷的视线在我头顶盘旋,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欣赏着我的崩溃。
终于——
“嘀嘀嘀嘀!”
一连串急促的电子音,宣告着酷刑的结束!
最后一遍漂洗完成!滚筒彻底停止了转动。巨大的轰鸣声瞬间消失,浴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水管里残留的水滴,“滴答……滴答……”地敲在金属内壁上,像垂死者的心跳。
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地上,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林薇的日记……没了。肯定没了。被高温水煮,被高速旋转甩打,被一遍遍冲刷……还能剩下什么?
周哲似乎也失去了继续观赏的兴趣。他站首身体,整理了一下根本不存在褶皱的家居服袖口,动作优雅得像在出席什么宴会。
“洗好了。”他淡淡地宣布,声音里听不出半点情绪,“烘一下?还是晾着?”
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里面是滔天的恨意和绝望后的麻木。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目光扫过那台沉默的洗衣机,又落回我惨不忍睹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看来是累了。”他语气带着一丝虚伪的关切,“那就先晾着吧。早点休息。”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迈着从容的步子,走出了浴室。
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卧室,下了楼。
首到楼下隐约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我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身体里那点残存的力气猛地涌上来,支撑着我,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脚踝钻心的疼,也顾不上浑身冰冷湿黏,我像疯了一样扑向那台该死的洗衣机!
解锁!开门!
“咔哒!”
厚重的滚筒门猛地弹开!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洗衣液、高温水汽和……纸张浸泡后特有的、微弱的霉湿气味扑面而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滚筒内部!
水己经排干了。滚筒内壁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底部,我那件米白色的羊绒裙和睡裙,像两团被揉烂的抹布,湿哒哒、皱巴巴地纠缠在一起,散发着浓郁的洗涤剂香气。
日记本呢?!
我颤抖着手,伸进去,像挖掘宝藏一样,疯狂地翻找那两团湿衣服!手指在冰冷的、湿滑的布料里摸索!没有!没有硬壳的触感!没有塑料膜的包裹感!
难道……真的彻底毁了?被搅碎了?冲走了?!
巨大的绝望像冰冷的巨手,再次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几乎要下去!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指尖在翻动那团湿透的睡裙时,触到了一块……异常的硬物?!
不是书!很薄!很硬!边缘很锋利!像是……塑料片?或者……金属片?!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是日记本!那是什么?!
我一把抓住那硬物边缘,用力往外一扯!
“刺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一件东西被我硬生生从那件湿透的睡裙内衬夹层里拽了出来!
不是日记本!
是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塑料片?大概比打火机大一圈,深蓝色,很薄,边缘有磨损的痕迹。一面光溜溜的,另一面……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的黑色圆点,像一颗微缩的玻璃珠?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捏着这个冰冷、湿漉漉的小东西,脑子一片混乱。不是日记本!林薇拼死藏起来的,就是这个?这玩意儿能干什么?
等等!
我猛地想起林薇临死前视频里的尖叫:“他在看着我……所有的镜子都是他的眼睛……”
眼睛?!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凸起的、微小的黑色圆点上!
这……这该不会是……一个……摄像头?!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混乱的脑海!林薇……她把一个微型摄像头,缝在了自己睡裙的夹层里?!为了……拍下周哲的罪证?!
巨大的震惊让我浑身发麻!我捏着那个小小的塑料片,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翻来覆去地看。这玩意儿……怎么用?有开关吗?怎么取电?录像存在哪里?还是……它只是个发射器?信号被周哲屏蔽了?
无数个问题瞬间涌上来!林薇在备忘录里涂掉的字……难道不是“洗衣机”,而是……“夹层”?或者……“眼睛”?!
就在这时——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从滚筒内壁滴落,正好砸在我手背上。
我一个激灵!不行!不能在这儿研究!周哲随时可能上来!这东西要是真是什么摄像头或者发射器,万一还有电……万一被他发现了……
必须立刻藏起来!
我飞快地把那两件湿衣服胡乱塞回滚筒,用力关上滚筒门。然后,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把那枚小小的、冰冷的摄像头死死攥在手心!
藏哪里?藏哪里才安全?!
目光疯狂扫视狭小的浴室。洗衣机?不行!他刚动过念头!瓷砖后面?根本撬不开!马桶水箱?太容易被发现!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洗手台下方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杂物柜上。里面堆着些备用的卫生纸、清洁剂瓶子,乱七八糟。最里面,好像有个很久不用的、装化妆棉的硬纸盒!
就是它!
我扑过去,拉开柜门,一股灰尘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冲出来。我顾不上呛,伸手进去,在瓶瓶罐罐后面摸索,一把抓住那个硬纸盒!打开!里面是半盒落满灰的化妆棉!
我把那枚小小的摄像头,用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化妆棉最深处!盖上盒盖!再把盒子使劲推到杂物柜最角落!用几瓶清洁剂挡在前面!
做完这一切,我关上柜门,背靠着冰冷的洗手台,大口喘着粗气,心脏还在疯狂地擂鼓。手心全是汗,刚才攥得太紧,那摄像头硬硬的边缘甚至在我掌心硌出了印子。
藏起来了……暂时安全了……
可是……林薇的日记本呢?!它去哪了?!洗衣机里只有衣服和这个摄像头!难道……真的被搅碎了?被水冲走了?还是……被周哲刚才在卧室收拾的时候……拿走了?!
这个念头像冰锥,狠狠扎进心口!周哲刚才上来清理香水渍……他会不会……趁机检查了洗衣机?!发现了日记本?!拿走了?!然后……像现在这样,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徒劳地挣扎?!
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绝望再次攫住了我!胃里一阵翻滚,我猛地捂住嘴,冲到马桶边,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怎么办?!日记本没了!唯一的希望,只剩下那个藏在化妆棉里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微型摄像头!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马桶,浑身冰凉。浴室顶灯惨白的光照着我,像审讯室的聚光灯。楼下隐约传来电视新闻的声音,周哲大概还在客厅。
不行!不能放弃!苏雅!林薇用命给你铺了路!你不能就这么认输!
我挣扎着爬起来。脚踝疼得钻心,可我己经感觉不到了。扶着冰冷的洗手台站稳,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惨白如鬼、布满血丝的脸,眼神却一点点变得狠戾起来。
周哲,你想玩?我陪你玩!
我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狠狠扑了几把脸。刺骨的寒意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瞬。擦干脸,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一点,甚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点点的顺服。
扶着墙,忍着脚疼,我一瘸一拐地走出浴室,穿过弥漫着淡淡香水残留和消毒水味道的卧室。走到门口,我停下,回头看了一眼那盏巨大的、依旧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那个暗盒还藏在里面,严丝合缝。笔记本和SD卡还在里面。
周哲那句“清理干净”又在耳边响起。日记本的失踪,让我对吊灯里的东西更加恐惧。但此刻,它们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最后的筹码。
我拉开门,扶着楼梯扶手,慢慢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客厅里,周哲果然在。他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像是在处理工作。电视开着,放着财经新闻,声音调得很低。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笼罩着他,勾勒出优雅的侧影,看起来温和无害,像个完美的丈夫。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投过来,平静无波,在我裹着纱布的脚踝和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洗完了?”他放下平板,语气温和,“脚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好……好点了。”我低着头,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虚弱,慢慢挪到沙发另一头坐下,离他远远的。沙发柔软得像陷阱。
他没再追问洗衣机的事,也没提日记本。仿佛刚才浴室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抗从未发生过。他只是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电视声音又调低了些。
“饿不饿?晚上没怎么吃东西。”他问,目光依旧落在平板上,手指滑动着屏幕。
“不饿。”我摇摇头,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抱着一个抱枕,把脸埋进去一点,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
他在看什么?工作?还是在看……监控?看这栋房子里某个角落的画面?林薇缝在衣服里的那个摄像头……会不会……不止一个?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平板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还有周哲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雪松味,都成了无声的折磨。我像被架在火上烤,每一秒都是煎熬。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试探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怯怯地开口:“老公……”
周哲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了一下,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我:“嗯?”
“那个……洗衣机……”我声音更低了,带着点犹豫和不安,“我……我刚才洗衣服的时候……好像……好像听到里面……有东西……撞得很响……不是衣服的声音……”
我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周哲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放下平板,身体微微前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关切”:“撞得很响?是不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了?硬币?纽扣?” 他语气自然,像是在分析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小问题。
“不……不像……”我摇摇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困惑,“声音……很闷……很沉……像……像本书……” 我故意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很轻,但足够清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周哲看着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在金丝眼镜的镜片后,像是瞬间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
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客厅里只剩下电视新闻里主持人毫无感情的声音,还有我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跳。
终于,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反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忍的玩味。
“书?”他轻轻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像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家里书是不少。不过……”
他顿了顿,身体放松地靠回沙发背,目光却依旧牢牢锁在我脸上,像锁定了猎物的毒蛇。
“书掉进洗衣机里,泡烂了,搅碎了,不也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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