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陆泽，眼神锐利，“大人，如果陈贵妃当年有孕是事实，那就证明圣体康健无碍，宫中嫔妃皆有孕育皇嗣的可能。可为何……自那之后，再无一人成功诞育？”
陆泽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捂住了凌初的嘴！
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按在她柔软的唇上，眼神严厉中带着警告：“慎言！不要命了？！”
皇嗣之事，是宫廷最深的禁忌，稍有不慎，便是滔天大祸。
凌初被他捂得呼吸一窒，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陆泽这才缓缓松开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她唇瓣的温热和气息。
“这里虽是冷宫，”陆泽的声音低沉而严厉，“焉知没有各方的眼线？隔墙有耳的道理，还需我教你？”
他环顾西周，夜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的声响，更添几分阴森。
凌初自知失言，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知道了大人，是我莽撞了……”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那个突兀的小木马上，总觉得这东西出现在这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她将木马放回原处，目光扫过杂草丛生的院落时，角落里一个被巨大石块严严实实压住的井口，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人，你看那边！”凌初指向那口井，“若只是废弃的枯井，填平便是，为何要用如此巨大的石块死死压住？这分明……是怕人打开，或者怕里面的东西出来！”
陆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井口的巨石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周围荒芜的环境格格不入，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森然。
“事有反常必有妖。”陆泽眼中寒光一闪，走到井边，对凌初道，“你退后些。”
凌初依言退开几步，但目光紧紧盯着井口。
陆泽深吸一口气，内力运转，双手抵住那沉重异常的巨石，肌肉贲张，低喝一声：“起！”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块巨石竟被他硬生生地移开了尺许，露出了黑洞洞的井口。
一股陈腐、带着淡淡泥土腥气的冷风，瞬间从井底涌了上来。
凌初立刻上前，探头向井内望去。
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她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丢了下去。
“哒……哒……哒……” 石子磕碰井壁的声音由近及远，最终传来一声清晰的、落在硬物上的轻响。
“是枯井！底下是实的！”凌初确认道，“大人，我下去看看！”
“慢着！”陆泽一把拉住她，“井底情况不明，或有危险，我先下去探路。”
凌初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看陆泽坚定的眼神，略一思索，提议道：“大人，不如我们一起下去？若有意外，也好互相照应。”
陆泽沉吟片刻，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他解下腰间一条坚韧的绳索，一端牢牢系在井旁一根半塌的石柱上，另一端缠在自己手臂上。
然后他一手揽紧凌初纤细却柔韧的腰肢，沉声道：“抱紧我。”
凌初依言环住他的脖颈。
陆泽一手抓着绳索，足尖在井壁借力，带着凌初如同灵猿般，几个起落便稳稳地落到了井底。
脚底传来坚硬的触感，是干燥的泥土和碎石。井底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空气虽然陈腐，但并不十分憋闷。
吉诚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陆泽松开凌初，迅速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嚓”的一声轻响，橘黄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井底浓稠的黑暗。
摇曳的火光，瞬间照亮了这方狭窄而幽闭的空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角落处那蜷缩着的、被尘土半掩的……一具森然白骨！
月光惨白，挣扎着透过狭窄的井口，吝啬地泼洒在井底这一方潮湿阴冷的绝地。
光线微弱得可怜，仅仅能勉强勾勒出井壁上斑驳的苔痕和那具横陈于污泥碎石间的惨白骸骨。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陈腐气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沉寂。
凌初半跪在骸骨旁，纤细的身影几乎被这井底的黑暗吞噬。
陆泽用火折子给她照亮。
她伸出素白的手指，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冷静，拂过冰冷粗粝的骨骼表面，动作轻缓而精准，避开湿滑的苔藓，探向每一处关节的凹陷与凸起。
指下的触感坚硬、冰冷，是岁月风干的残酷印记。
“女性，”她低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撞在井壁上，荡开细微的回响，“年岁应在二十至二十五之间。”
指尖顺着骨盆的轮廓滑行，停留在那块特征鲜明的耻骨联合处，细微的磨损痕迹在指腹下清晰可辨，“……生育过。”
那大胆的、令人不安的猜想在她心头瞬间凝聚成形，如同井底骤然沉下的巨石。
她猛地抬眼，目光穿透幽暗，首首望向井壁阴影处那个静立如渊的高大身影——陆泽。
“大人，”凌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您可还记得？卑职曾提过，还有一招旁门左道——摸骨画皮的本领。”
阴影中，陆泽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平缓，却像绷紧的弓弦：“听你提过。”
得了回应，凌初不再多言。
她利落地解下腰间一个不起眼的、沾着泥点的靛蓝粗布小袋，摊在膝前相对干净的一块石面上。
袋中并非奇珍，不过是几张裁剪方正、质地坚韧的熟宣，一支细杆狼毫，还有一块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墨锭。
她动作极快地研开墨，墨色在微光下洇开一片浓黑。
凌初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森然白骨。
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仵作验尸时的冷静审视，而是一种近乎穿透时光的专注凝视。
她不再去看骨头的归属，而是紧紧锁住颅骨上每一处细微的起伏转折——眉弓的弧度、颧骨的凸起、下颌的收束、鼻梁的基底……仿佛那冰冷的骨头之下，正有血肉在无声地滋长、覆盖、重新焕发生机。
狼毫饱蘸浓墨，悬于纸面。
她手腕沉稳，落笔却极快，线条由生涩到流畅，由粗犷至精微，仿佛被井底骸骨中残存的某种无形气韵牵引着。
起初是骨骼的架构，接着是肌理的走向，再是五官的布局。
笔尖在熟宣上游走，沙沙作响，在这死寂的井底显得格外惊心。
陆泽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笔，追随着纸上逐渐显形的轮廓。
一种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如同冰冷的蛇缓慢缠绕。
那纸上被墨线勾勒出的面容，眉眼渐渐清晰，带着一种被强行唤回的、令人心头发堵的勃勃生气，越来越熟悉——那赫然是御膳房宫女，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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