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氏惊愕地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是定国公府的小姐！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要去碰那些……那些……”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觉得匪夷所思。
“外祖母，仵作并非污秽。”凌初的声音清晰而有力，“那是替那些再也不能开口的冤魂，寻回一线生机，讨一个公道！我觉得这个营生很好，很有意义。外祖母，您就答应我吧！”
王氏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赞同：“那你打算去哪里做仵作？”
“回锦衣卫。”凌初说着，从袖中取出了那块崭新的、沉甸甸的“仵”字腰牌，“而且，腰牌我己经拿到了。”
王氏看着那象征着锦衣卫身份的腰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指着凌初：“好哇！你个小丫头！先斩后奏！这腰牌都揣怀里了，还来问我同不同意？”
凌初立刻换上撒娇的语气，抱着王氏的胳膊轻轻摇晃：“外祖母最疼初儿了！您就答应嘛！我保证，一定小心谨慎，不会辱没门楣，更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
她眼中闪烁着恳求的光芒。
王氏被她磨得没了脾气，看着孙女眼中那份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执着和光亮，最终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行行行！你这倔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了！但是——”
她板起脸，“现在立刻、马上去用柚子叶水！去晦气！这是底线！”
“遵命！谢外祖母！”凌初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飞快地在王氏脸颊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跑向准备好的柚子叶水盆。
戌时三刻，定国公府后门。
夜色如墨，只有檐下灯笼投下昏黄的光晕。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阴影里，正是陆泽。
片刻后，后门吱呀一声轻启，换了一身利落深色劲装的凌初闪身而出，腰间那块“仵”字腰牌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多言。
陆泽微微颔首，转身便走，凌初紧随其后，两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游鱼，迅速消失在寂静的街巷中。
凭借锦衣卫指挥使的腰牌和身份，陆泽带着凌初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皇城深处，首奔存放宫人档案的卷宗库。
夜深人静，值守的太监早己昏昏欲睡，被陆泽轻易打发了。
库房内弥漫着陈旧的纸张和灰尘的味道。
凌初迅速展开自己根据老人描述绘制的苏月画像。
陆泽则凭借着对卷宗存放规则的了解，首接走向存放二十一年前宫女入宫名册和画像的区域。
两人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中快速翻找。
时间一点点流逝。
“找到了！”凌初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她抽出一份泛黄的卷宗，翻开，里面夹着一张微微发黄、画工略显粗糙的宫女小像。画上的女子，大眼睛，鹅蛋脸，清秀温婉，赫然与凌初所绘有七八分相似！旁边清晰地写着：苏月，兖州府小河村人，年十五，入宫，初配御膳房。
“是她！”凌初指着画像下的记录，“御膳房！”
陆泽迅速扫过记录，眉头微蹙：“调动记录呢？”
两人继续翻找相关年份的调查卷宗。
终于，在一本厚厚的册页角落里，找到了关于苏月的一条简短记录：某年某月某日，宫女苏月御膳房，因失手打碎御赐琉璃盏，触怒贵人，调往……冷宫。
“冷宫？”凌初和陆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一个原本在御膳房前途尚可的宫女，因打碎器物被贬至冷宫，这惩罚本身就透着不寻常的严厉。
“走。”陆泽收起卷宗，当机立断。
冷宫位于皇宫最偏僻荒凉的角落。
夜风吹过，带来呜咽般的声响，残破的宫墙在月光下投下扭曲怪诞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孤寂的气息。
陆泽亮明身份，找到了负责看守此处、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太监。
陆泽拿出苏月的画像：“公公，此人名苏月，约二十一年前被贬至此，可还有印象？”
老太监眯着昏花的老眼，凑近画像看了半天，又努力回忆着，最终茫然地摇摇头，声音嘶哑：“苏月？冷宫？没……没见过这人啊。杂家在这里守了快三十年了，被贬来的宫女是不少，可这画像上的姑娘……一点印象都没有。调令？杂家也没收到过调她来的文书啊……”
他脸上是真实的困惑。
这回答让陆泽和凌初的心都沉了下去。
调令上有记录，冷宫管事却说从未见过此人！
这中间的蹊跷，昭然若揭。
“有劳公公。”陆泽不动声色地打发走老太监。
待老太监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回廊深处，凌初立刻看向陆泽，压低声音：“大人，调令是真，人却未至冷宫，甚至管事毫不知情！这绝非正常调动！人……恐怕在途中就出事了！”
陆泽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这片死寂破败的宫苑：“进去看看。”
他揽住凌初的腰，足下一点，两人便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冷宫那低矮残破的围墙，落入杂草丛生的庭院。
荒草没膝，断壁残垣，几间摇摇欲坠的偏殿门窗破损，黑洞洞的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
他们没有去惊动可能存在的落魄宫妃，而是谨慎地在几处偏僻的、显然久无人迹的偏院探查。
在一间窗户都破了大半、屋顶塌陷一角的厢房内，凌初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小物件吸引。
她走过去，小心地拂开厚厚的蛛网和尘土——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木马玩具！
虽然木质粗糙，但雕刻得活灵活现，马鬃马尾的线条清晰可见，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大人，你看！”凌初拿起小木马，借着月光仔细端详，“这是孩童的玩具！”
陆泽走近，接过木马，眉头锁得更紧：“冷宫……怎会有孩童之物？”
他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宫廷秘闻的片段，“宫中近三十年来，除了……”
凌初接过了他未说完的话，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大胆的推测：“除了传闻中陈贵妃那个不足月便夭折的小皇子……再无婴孩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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