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看向凌初，又看看聂清瑶含泪点头确认的样子，瞬间明白了白天村里发生了什么！
巨大的后怕和汹涌的感激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朝着凌初就要磕头！
“凌初妹子！大恩大德！我康大勇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他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凌初吓了一跳，赶紧上前用力搀扶他：“大勇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
她力气小，拉不动他，急得也差点跪下，“我在周家那十年，你们是知道的，我们都是一样的苦命人。是师父收留我，是你把我当亲妹子看，给了我一个家，让我免于流落街头冻饿而死。如今家人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这钱花得值！快起来！”
康忠也在一旁抹泪：“起来吧大勇，凌丫头心善，她把你和清瑶都当亲人了。”
聂清瑶也走了过来，对着凌初，盈盈拜了下去，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郑重：“妹妹，今日救命之恩，清瑶永世不忘！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凌初手忙脚乱地去扶聂清瑶：“清瑶姐！快别这样！你再这样，我也给你跪下了！”
她心里又暖又急，好不容易才把两人都劝了起来。
气氛稍稍缓和，康大勇这才想起正事。
他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绣着精致云纹的锦缎钱袋，递给凌初：“妹子，这是……上面给的。”
凌初一愣，下意识接过：“给我的？这是什么？”
“医药费。”康大勇解释道，“陆大人……说今日让你受惊负伤，这是锦衣卫衙门给的补偿。”
凌初捏着那触感冰凉滑腻的钱袋，心中五味杂陈。
她解开系绳，倒出里面的东西——五枚成色极好、银光闪闪的官锭！
足足五两银子！
果然是锦衣卫的手笔，真是“大方”！
康大勇看着她复杂的神色，又压低声音道：“妹子，你知道今天劫持你的那个‘男人’是谁吗？”
凌初的思绪被拉回，摇摇头。
“是张家的‘七小姐’！”康大勇语出惊人。
凌初真是觉得无比震惊：“什么？”凌初愕然，“张家七小姐不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女儿身吗？那人……”
她想起白天那张狰狞丑陋、布满疤痕的脸，实在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没错！张家对外宣称有六个儿子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儿，实际上，他们生了七个儿子！”康大勇揭露道，“这第七个儿子，自小就得了怪病，身体孱弱，长不大，面容也……异于常人。张家为了攀附权贵，就想了个毒计！对外宣称第七个是女儿，而且编造出倾国倾城的名声，专门用来哄骗那些慕名而来的富家公子，诈取钱财！这张家老七，就是那个‘七小姐’！他根本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个被药物和畸形折磨的可怜又可恨的怪物！”
凌初听完，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冷笑一声，带着深深的讽刺：“呵……难怪陆泽那冰块脸，非得掘地三尺也要把张家连根拔起！这种丧尽天良的骗局，简首该千刀万剐！”随即她又有些惊讶，“不过……锦衣卫的动作也太快了，这才一天功夫，就逮住了张家老七？”
康大勇脸上露出敬畏和一丝后怕：“嗨，你可不知道锦衣卫的能耐！那真是……手眼通天，无所不能！他们想查什么，掘地三尺也能挖出来！想抓谁，天涯海角也跑不掉！妹子，”他神色严肃地叮嘱，“你以后在他们手底下当差，千万要小心再小心！那位陆大人……心思深得很，手段也……唉，总之，保护好自己！”
凌初捏紧了手中那冰凉的五两银子，想起白天陆泽那冷酷无情的话语和漠然的眼神，再想想张家这令人发指的骗局，心中对“锦衣卫”这三个字的忌惮更深了一层。
她郑重地点点头：“嗯，大勇哥，我记住了。”
草屋内，昏黄的油灯下，西口人围坐在一起。
一碗简单的杂粮粥，几碟咸菜，却吃出了久违的暖意。
康大勇看着身边低眉顺眼、脸颊微红的聂清瑶，再看看对面沉稳聪慧的凌初和慈祥的师父，只觉得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放下碗筷，从怀里摸索出一张空白的纸，毫不犹豫地咬破拇指，在纸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手印。
“妹子，”康大勇将印着孤零零一个手印的白纸郑重地推到凌初面前，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康大勇在六扇门当差，一个月俸禄二两银子。抛去给师父抓药、家里的嚼用，勒紧裤腰带，一个月能攒下一两左右。你的二十五两银子，就是不吃不喝，我也得还上两年多！这钱，我一定还！这文书……我按了手印，就算数！”
凌初看着那张空无一字、只有一个鲜红指印的白纸，心头猛地一热。
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重诺？一个字不写，却比千言万语的分量更重。
她没有去接那张纸，反而轻轻笑了。
在康大勇和聂清瑶困惑的目光中，她拿起那张纸，径首凑到了油灯的火焰上。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角，瞬间蔓延开来。
“妹子！你这是……”康大勇急得差点站起来。
火光映着凌初清亮而温和的眼眸：“大勇哥，”她看着康大勇，又转向羞涩的聂清瑶，“你告诉我，你是否真心想娶清瑶姐为妻？清瑶姐，你是否愿意嫁给我大勇哥？”
聂清瑶的脸瞬间红透，羞得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康大勇也闹了个大红脸，但眼神坚定，用力点头：“当然！我康大勇这辈子，非清瑶不娶！”
“那这钱，就不用还了。”凌初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就当是我这个做妹妹的，提前给哥哥嫂子的贺礼，份子钱！”
她看着两人惊愕抬起的脸，笑容更深了些，“我没有家人了，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师父是我的长辈，大勇哥是我的兄长，清瑶姐，你早晚是我的嫂子。这份情意，比二十五两银子重得多，也变不了。除非，”她故意板起脸，“大勇哥你把我当外人？”
“怎么会！”康大勇急声道。
康忠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欣慰，捋着胡子点头：“大勇，听你妹子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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